第346章 麻烦
早餐后，一行人动身前往慕容府。
慕容家现在的当家人叫慕容故。
他家在岭山县的产业不如古家，但是老牌世家，延续三代，
以诗书传家，祖宅建得格外气派，家族人丁也比古家兴旺。
两家离得有些远，一伙人是走着去的。
路上李正峰分析：
目前看古家人变干尸是妖床搞的鬼，驻点灭门案应该跟妖床无关——
这床又没长腿，跑不到岭马县去。
但这妖床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世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李大人，我昨晚仔细查过了——这是张龙床！”
“龙床？”李正峰吃了一惊。
张世平悄声道：“老道我细看了上面刻的图案：有百姓耕种丰收、猎户打猎、渔民捕鱼，也有朝廷祭祀和大军出征……”
“上到国家大事，下到黎民日常，从战争到民生，全刻在上面。说白了，这就是一张苍生社稷图！”
李正峰低声问：“龙床怎么会流落到民间？还出现在这种小地方？”
张世平道：“这不是京城皇宫里皇帝睡的龙床，是武帝巡狩时睡的御床。”
“所以难怪床里那家伙自称姓张——这床应该是武帝曾经睡过的，沾了武帝的气息，不知怎的修成了精。”
李正峰点点头——想要的答案，应该能在慕容家找到。
连绵的冬雨，耽搁了慕容府搬家的计划，
但散落在门口的旧桌椅和杂物，还是透出一股匆忙劲儿。
古晓风上前敲门，门房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
一眼瞧见外面站着一大群人，吓得一哆嗦：
“哎哟！古员外？您怎么大驾光临了？这几位……莫非是玄镜司的官爷？”
李正峰他们一身玄色锦袍，袖口和腰带隐约绣着纹样，稍微见过世面的，都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古晓风说道：“别多问。你家老爷和夫人都在家吗？”
“在、都在。”门房连忙回答。
古晓风推门道：“快带我们去见。”
门房请他们进门，很快找来了管家，引着众人来到客厅。
客厅还没开始搬，墙上挂着字画，桌上摆着果盘，李正峰和杨武涛坐下，
其他人分别守在几个出口，面无表情却自带气场——看着还挺威风。
慕容家的老爷慕容故匆匆赶到，一进门就拱手致意：
“失礼失礼！各位大人、古员外恕罪，刚才穿着家常衣服不方便迎客，来晚一步，还请多多包涵。”
古晓风说道：“慕容兄太客气了。杨大人和李大人都不讲究这些虚礼，今天来是有事想请教，你快请坐。”
杨武涛朝李正峰点点头，示意由他来问话。
李正峰开口道：“慕容老爷，古员外家的三公子古文书，之前从您这儿得了一张大床。请问那床是什么来历？”
慕容故有些意外：“那是犬子逛夜市时偶然遇见的。”
“听说是别人用马车拉来卖的，犬子看它做工精细、结实耐用，就花了两万银元买了下来。”
“敢问李大人，那床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正峰摇摇头没多说，心里也有些惊讶：两万银元买张床？
可真舍得，慕容家真是有钱。
看慕容故的样子，似乎真不知道这床的来历。
李正峰有点失望——线索到这儿难道又要断了？
慕容故体贴地问道：“李大人，在下确实不清楚这床的来历，都是犬子一手操办的。”
“您若想了解更多，恐怕得问犬子。”
“正好犬子眼下被在下锁在房里，大人如果需要，在下这就把他叫来如何？”
李正峰心中一喜：“令郎不是已经送走了吗？”
慕容故面露苦涩，悲伤道：“李大人明鉴，犬子被妖鬼迷了心窍。或许古员外跟您提过，在下搬家正是为了避开这妖鬼。”
“可没用啊！前几天下雨稍停，犬子居然偷偷跑了回来！”
“唉，在下只能把他锁在房里关禁闭，实在是没办法了！”
古晓风也是做父亲的人，将心比心，见慕容故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说道：
“正好玄镜司的大人们来了。实不相瞒，朋多兄，我家三郎前阵子也被妖鬼缠上，但李大人一出马，一晚上就解决了。”
慕容故一听，急忙向李正峰跪下：“求李大人救犬子一命！”
李正峰扶起他：“请慕容公子过来，让本官瞧瞧是什么妖鬼这么大胆，敢缠上一位才华出众、有功名在身的栋梁之材！”
慕容故大喜：“多谢李大人！”
他转身对管家严肃道：“管家，还不快去把那不成器的叫来给李大人看看。”
管家刚要动身，慕容故想了想又说：
“算了，还是一起去吧，我怕你看不住他又让他溜了。”
杨武涛诧异：“什么妖鬼？竟把慕容家公子迷成这样？”
林胡眯起眼睛，故作高深道：“大爷我今天倒要好好看看这妖鬼长啥样，能把一富家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嘿嘿，看来它变的模样不一般啊！”
李正峰问：“咋，你看了又能怎样？”
林胡道：“大爷我可以把它抓起来关着啊。”
李正峰笑：“关哪儿？你手上那死玉扳指都塞满了吧。”
林胡愉快道：“不打紧，总有地方。”
仆役恭敬地端上热茶。众人一边喝茶一边等，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慕容故带儿子回来。
正纳闷呢，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快来人啊！公子跑了！老爷气晕过去了！快来人啊，抓公子啊！”
李正峰一拍桌子，御气于足，如一阵风般冲出门外。
彭志也不甘落后，迈开长腿飞奔跟上。
顺着管家的声音找去，只见管家搂着慕容故，一脸无助地坐在地上。
双方一照面，管家赶紧往东指：
“各位大人！东边！少爷肯定是往东边小门跑了！他还带了行李——这是要去私奔啊！”
李正峰喝道：“我往东追！你们问清楚其他门的位置，立刻封门，只许进不许出！”
他跟妖鬼打交道打出经验了，深知兵不厌诈。
不管慕容家少爷往哪儿逃，先把整个宅子封锁了，再来个瓮中捉鳖。
果然，最后是林胡从后门拎回来一个青年：
“在门口堵住的。这小子找了个老家仆搀着想溜呢。”
慕容家少爷有点小聪明，往东跑后又转向北边的后门，想来个声东击西，可惜撞上李正峰这老江湖。
慕容公子的母亲慕容黄氏哭着赶来，见儿子背着箱笼、拎着包袱的样子，一下子崩溃了，搂着儿子嚎啕大哭：
“小腾呀小腾！你不要娘了吗？为了那妖精，连娘都不要了？”
“爹娘哪点对不起你？你被妖鬼迷了心窍，被那妖精用手段迷惑了，你怎么能这样！”
见母亲流泪，慕容公子也落下眼泪：
“娘啊，孩儿不孝，老是惹您和爹生气。您就当没生过孩儿，放孩儿走吧！”
“孩儿已向娘子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若不能娶，就带她远走高飞！”
李正峰打量慕容公子：面容憔悴、精神萎靡，脸色蜡黄，瘦弱无力——
确实像被女妖缠久了吸干精气的模样。
但他仔细感觉了一下，说道：“没察觉到妖鬼的阴气啊。慕容公子不像是被妖鬼缠住的吧？”
慕容黄氏哭道：“大人为奴家做主！我家小郎不是被妖鬼缠，是被个妖怪迷了心窍……”
“娘！根本不是！她不是妖怪，她是人！娘子是人！”
慕容公子吼道。
慕容黄氏捂脸痛哭。
管家无奈道：“少爷，她是妖怪！不然怎会把你迷成这样？唉！”
慕容公子怒道：“闭嘴！我爹娘辱我娘子就算了，你也配？”
李正峰对慕容公子厉声道：“你先别嚷嚷，把事情前因后果说给本官听。”
慕容公子脾气倔，昂着头道：“大人！柳诗诗娘子绝不是妖鬼更不是妖怪，她是人！”
“是我家里人不喜欢她才这么叫！请大人为学生做主！”
李正峰道：“你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若你那娘子是人不是妖，本官自然为你做主。”
慕容公子狐疑：“当真？”
杨武涛淡淡道：“本官是广大府知府杨武涛，愿与李大人一同承诺：若迷住你的是人不是妖鬼，一定尽力劝你父母接受这姑娘，不管美丑、不论贫富。”
慕容公子大喜：“是这样——今年刚入冬最冷的那几天，学生和几位好友约好去赏景。”
“可出城进山后，谁料突然下起连绵寒雨！”
“学生等人被困山里好几天，又冷又饿，眼看就要没命。”
“机缘巧合，雨停后我们遇到了柳诗诗娘子。”
“娘子家境贫寒，每每天冷后就进山下套捉些山鸡野兔，这次正是雨后去设套的。”
“她进山后在守猎的小屋里发现了我们，娘子心肠好，赶紧找枯枝生火煮热水给我们喝，又熬了一锅山鸡汤救了我们性命！”
“大人您说，柳诗诗娘子多善良一个人？”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怎么就因为家穷被人看不起？”
“要是您心上人因此被辱骂瞧不起，您能忍吗？”
彭志摸着脑袋上的短发茬道：“别人我不知道，反正谁敢辱骂贫……我的女人，我肯定送他去见老天爷！”
慕容公子眼前一亮，冲他拱手：“真性情！”
彭志面色严肃：“那必须的！”
还真像那么回事。
李正峰看向张世平，低声道：“是寒冷天气里生的妖怪吗？”
张世平道：“这种天气里能迷人的也就是寒魅子了，但是……”
慕容公子怒道：“我家娘子不是什么寒魅子！她就是普通人！”
李正峰知道此时争辩没意义，抬手压了压道：“对对，她是普通人。那你方便带她来给我们见见吗？”
慕容公子对林胡道：“这位大人已经见过了。”
林胡愣住：“我、我见过了？”
随即反应过来：“我见个鬼！你少胡说八道！大爷我不好色，来这县城还没见过一个姑娘呢。”
古晓风诧异：“昨夜我送去您房间的姑娘，您没……”
林胡赶紧搂住他肩往外拖：“古员外，关于你家那妖床我还有点事想问。别，你不用开口，用眼神回答我就行。”
古晓风内心：我去！
慕容公子道：“我家娘子今天就在门外接应我。各位大人要见她容易，我去带她进来，行吗？”
李正峰道：“你直接带我们去见她吧。”
一行人走向后门。
到了门口，慕容黄氏抢先一步拉开门往外一看，顿时哭着跪倒在地：
“我求求你别缠我家小郎了！大婶，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呀！”
门口站着一个穿粗布衣服的老婆婆。
李正峰茫然地看向张世平，却发现张世平比他还懵。
好奇跟过来的林胡反应过来，指着老婆婆试探着问：“那个柳诗诗娘子……不会就是她吧？”
冷冷的雨天，门外除了老婆婆再也没有别人。
李正峰挠挠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