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牛逼不显摆,如锦衣夜行
话音落下,李正峰眼前景象再变!
冷月悬空,夜色苍茫。
银白月华洒落大地,映出一片猩红。
地面湿润,泥土浸透鲜血,不远处高台耸立,火把熊熊,照亮台上无头尸身——一
排排人跪在那里,双手反绑,腰背挺直,却皆失首级!
李正峰心头电光石火——他见过这场面!
是了,床上,他还在床上!
早先等待午夜时,他曾细看过古文书的床榻,
其上雕刻有农耕、收获之景,亦有祭祀场面。
限于床板面积,祭祀场景仅以简单线条勾勒,如今方知,
那起伏的线条正是无头尸首的肩膀!
明白这一点后,他迅速运转起《金钟罩》护住全身。
眼前的阴森景象,让他有点发毛,干脆自说自话起来:
“绝了,又搞砸。张世平啊张世平,你还修什么道,干脆改名叫‘张翻车’更合适。”
“欸,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糙?还是得给道爷留点面子……那就封个‘翻车道人’的称号好了。”
越想他越觉得逗,仿佛瞧见张世平在法会上恭敬行礼: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翻车,这厢有礼了。”
这么一寻思,他心里那点惧意全无,不禁放声笑出来。
笑声在空寂之中格外突兀,高台尸堆里猛地站起一个人影——正是张麦。
张麦怒气冲冲瞪向他:
“好小子!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狂妄至极!你知不知道自己小命已经捏在我手里?”
李正峰干脆答道:“不清楚。”
张麦气得胡子直抖:“混账!你现在已被老夫困在桃花源,识相的话乖乖低头,老老实实做我张家的赘婿!”
李正峰一脸怀疑:“干啥非揪着我不放?让你家儿子入赘到我家不行?”
张麦笑了:“你家那点底细我清楚。要是我家儿郎过去,外人嚼舌根,你们能安生?”
“带你来桃花源是为你好——知不知道这地方有多妙?”
他一扬手,四周景象再次更迭。
春日和煦,流水淙淙,河边有少女正在酿酒,芬芳四溢。
她们姿态各异,有的娇俏玲珑,有的修长明媚,
有的清丽脱俗,有的艳光四射,身段婀娜、各有风情。
夏日燥热,水流平缓,姑娘们在河中沐浴。
李正峰自认也算见多识广,可这场面还是叫他看呆:
她们居然一丝不挂!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秋日天高,野果熟透,姑娘们嬉笑着上山采摘,
将野莓含入口中,果汁沿唇角淌下。
有姑娘回头向他招手,羞答答躲进林子里。
即便是岭南微寒时节,屋内依旧暖意融融,姑娘们懒洋洋蜷在锦被之中。
见他到来,有的以袖掩面,有的咬唇直视……
画面骤然切换,他又回到祭台前方,而方才那些女子全都化作无首尸身!
张麦得意说道:“只要你应下,这些姑娘都归你。”
“无需劳作,读书习武便可,同她们生儿育女、延续血脉。”
“等等,生儿育女?”
李正峰听得一怔。
张麦笑眯眯道:“正是!佳肴美酒,绝色在侧,酒色财气一样不缺,这岂非神仙般的日子?”
李正峰霎时明白过来:
怪不得之前古晓风请的高人全成了干尸——原来都是被这床中“人”吸干的!
他冷笑一声:“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
“你给我这些,能安什么好心?”
张麦连连摆手:“不对不对!姑爷若不乐意,也可选一位举案齐眉、男耕女织,怎样?”
李正峰反问:“不怎样。早前进这的人,都成了干尸,是不是被你女儿榨干的?”
张麦叹气道:“不瞒你说,前些日确有两人来过,但他们丧命真与我们无干。”
“那两人太过放纵,昼夜不休,却未能留后,实在不堪用。”
李正峰懂了:“你硬留我,是要我跟你的女儿传宗接代?”
张麦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李正峰遗憾道:“抱歉,我对你女儿没兴趣……”
张麦一拍脑门:“哎!老夫糊涂!忘了姑爷不喜女色。不打紧,我也有许多好儿子。”
景象再度变换:
春光明媚,流水潺潺,河边酿酒的换成了健壮小伙,有的白净斯文,有的魁梧雄壮,有的体魄强健,有的儒雅温和……
李正峰连忙后退,皱眉摆手:“快收回去!如今男的我也没兴趣。”
“那你究竟喜好什么?”张麦紧追不舍。
李正峰一本正经:“猫狗那类的。”
张麦愣住,随即勃然大怒:“你耍我?!”
“何必要你喜欢,能延续我张氏血脉就够了。”
李正峰摇头:“恕我不能从命。我做人自有底线。”
“不过,我有个兄弟叫林胡,你可愿见见?”
张麦皱起眉头。
李正峰继续卖力推荐:“这位兄弟身高体壮,虎背熊腰,早年练的是纯阳童子功,因为习惯趴睡,每十天半月就得换块床板。”
“他还是个秀才,满腹经纶,能文能武!”
“只要你放我走,我打包票把他送来。”
张麦这回可真是找错了人。
要是林胡晓得有这等“好地方”,怕是扛着铺盖自个就奔来了。
看李正峰软硬不吃,张麦火冒三丈,厉声威胁:
“你若不肯入我张氏门,就等着在这儿送命吧!”
李正峰嗤笑一声:“在这儿送命?口气倒不小!”
他灵机一动,想起林胡平日骂人的话:
“真是田螺装盘——愣充大菜!你这叫蛤蟆鼓气——硬充河豚!”
想到林胡,他又蹦出一句:
“你这叫林胡嗦田螺——嘴不大,味儿挺冲!”
张麦没全懂,但晓得是骂他,冷笑道:“行,那你就在这儿等死吧。”
李正峰不耐道:“都说你口气大,你以为这张破床真困得住我?哼,也太小瞧我们玄镜司了!”
张麦瞪眼道:“你晓得什么?”
李正峰不屑道:“先前我以为你们是畜生成精,现在我知道了,你们啥也不是——是这床成了精!”
“你们不过是它手下跑腿的,专从外头抓人进来榨干,对不对?”
张麦眯眼低语:“看来你晓得不少,那更留你不得。”
李正峰振衣摆开架势,朗声道:
“留我不得?我倒要看你如何留!”
他从腰间掏出惊神钟,一脸笃定:“信不信我只消敲一下这钟,你们这破床就得散架?”
张麦警惕道:“这是何物?”
李正峰傲然道:“它叫‘为你送钟’!”
张麦迷惑道:“为我送终?老夫怎从未听说这等法器?”
这话让李正峰有点憋屈——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斗嘴总占不到上风。
这种时候还得文化人出马,比如林胡。
惊神钟威力虽大,可李正峰每敲一回就晕一回,搞得他根本不敢乱用。
尤其在这诡异之地更不敢——万一钟声没把妖床解决,自己先晕过去可就完了。
这妖床明显图他身子,一心想让他跟那些假人配种。
他要是晕过去,估计张世平和林胡等人真得给他“送终”了。
男子孤身在外,一定得保护好自己——这一刻他深深悟到了这个道理。
张麦与他对峙片刻,看他始终不肯低头,终于怒了,一挥手,祭台上所有无头尸体全都立了起来。
捆手的绳子应声断裂,尸体摇摇晃晃跳下祭台,朝李正峰围拢。
见此情景,李正峰猛地想起鬼帝刑天。
鬼帝刑天被人族武帝斩首后,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挥舞干戚再战。
这些摇晃的尸身赤着上身,看模样不正是一个个鬼帝刑天?
李正峰立刻将他们同妖鬼祭联系起来,朝台上张麦喊道:
“慢着!其实你要我留下来跟你女儿在一块也不是不行,但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张麦以为他怕了,喜滋滋地挥手止住无头尸。
李正峰问:“你得告诉我这妖床的来历。”
张麦断然回绝:“绝无可能!”
李正峰又问:“那你告诉我你们和妖鬼祭的关系。你晓得妖鬼祭吧?”
张麦道:“自然晓得。你问这做什么?”
李正峰道:“我对这祭礼挺好奇,想听一听。”
张麦似乎不觉得这祭礼有何隐秘,大方道:“好,你若要了解妖鬼祭,我可与你细说。”
“你既想知妖鬼祭,须先晓得鬼帝刑天。这个你可知?”
李正峰道:“自然知道。”
他为对付妖鬼祭,闲时特意查过鬼帝刑天的来历。
张麦听后却失望摇头:“你自称炎黄子孙,就只晓得这些?所知还有谬误!听我与你道来——”
他一手抚腹一手背在腰后,仰首望向夜空。
夜风拂来,长衫飘动,立于高台还真有几分超然之气。
李正峰暗叹:不论人是妖鬼,都有一颗爱显摆的心。
古人云:牛逼不显摆,如锦衣夜行。
此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