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忘记
在东北生活数年,陆北对于山间风景观察并不透彻,而后者从未离开过东北,她的赞叹和惊讶显得做作,只不过是没话找话的由头而已。
寻了一处山坡的岩石坐下,春日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对方黑黑的小脸泛着红晕,脸红的瞪着陆北,憨笑个不停。她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笑,这样的憨笑出自于某种无所适从的腼腆,以及不可言的喜爱。
她就是一只傻狍子,傻到让陆北觉得离谱。
“你想我没?”
欲言又止,陆北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对于战争的嗅觉堪比猎犬,对于年轻人的感情木讷如顽石。她扯动陆北的手臂,轻轻的让如木桩子似的陆北将自己揽住怀中,亲昵的在他怀中扭动。
山间的风吹起来寒意十足,春日的暖阳也无法消散这样的寒气。
陆北扭动身体,抬手挠痒却挠不着。
“帮我挠挠,好痒啊。”
“不洗澡。”
“不洗。”
她皱起小脸拍了陆北一下:“擦个身子啊!”
解开衣领上的纽扣,顺着衣衫进去挠痒,冬日衣衫厚实为此绞尽脑汁。
天太冷了。
“我马上要离开这里。”
“知道啊!”
陆北瘫在岩石上,融化的积雪从树梢落下,山间的寒风瑟瑟,初春的阳光到底无法温暖整个大地。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躺在陆北身上,对方问:“什么意思?”
“说你变丑了,什么时候牺牲也不知道。”
“呀!”
半晌,对方没有动静。
陆北扭头看去,发现对方抱腿坐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凋落,委屈的抹眼泪。这话太伤人了,伤到心里去了,比起刺刀子弹更为伤人。
抬手触碰她的手臂,却被无情打落。
“骗你的,这是林黛玉的《葬花吟》,我说你美的像林黛玉。”
一昧不言,只是打落陆北的手掌。
“对不起。”
“听见没,豆腐跌炉灰里——打不得、吹不得?”
见对方不为所动,陆北将她抱住,捧起她的脸咬下去,对方在怀中挣扎,但也就挣扎一二。陆北有些没面子,不胜甘露的他舌头发麻,确切的说被咬痛了。
两人都没啥话说,只是互相瞅着。
“凭啥亲我嘴?”
“不行吗?”陆北直言不讳。
黄春晓目光如水,忍俊不禁一笑,趴在陆北怀中笑个不停。
“可以呀!”
“那就好。”
“说句好听的,让我听了开心。”
“又在为难人。”
皱起极好看的眉头,她鼓起腮帮子,除了消瘦些许、变黑些许之外还是老样子。她很轻,轻到要人命的地步,全身加起来估计连一百斤都没有,这样轻的体重与生活困难有脱不开的联系。
手指插入她的短发中,发丝也干枯发黄,陆北能够明显感受到怀中一阵颤栗,身子瘫软成随意拿捏的泥。 那枯黄的短发和消瘦的身子让人生不出别的心思,只是让人觉得可怜。
猛地扎直起来,那双眼眸中带着试探之意:“你会忘了我吗?”
“为什么这样问?”
“我没有亲人,顾大姐她们都不在了,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会的。”
“不要忘了我,求你了。”
陆北知道她在发痴,这样的发痴毫无疑问是快乐的,对于她而言。捋起垂落的鼻尖的发丝,陆北仔细端详,那双眼睛明亮而乌黑,从未想过这张略带哀求的脸是如此好看。
“不会的,一切都不会忘记。”
“我知道呀!”
“知道你还问?”
“就想问一问,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呀。”
胜利了,毫无疑问她胜利了。
怀揣着胜利的喜悦,对方揉了揉陆北的脸,目光如水憨笑,怯懦又亲昵的咬上去。良久,喘息不停松开,吃吃一笑站起身给了一个让人眷念的背影,脚步轻快离开。
在经历颇多曲折之后,于洒脱方面她胜于陆北,之前是陆北将她丢下,现在是她将陆北丢下。别的没学到,倒是陆北足够抽象的恶趣味学了个十足像,当真叫人恼火。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使劲揉搓自己的脸,一个壮怀激烈的家伙坐在林间裸露的岩石上徒然发笑,笑是因为什么也做不到,想要缠绵入骨、想要醉于云雨。
陆北在想自己是什么人,对于她而言是什么人,是她的兄长,还是她的战友,是她的丈夫,这些好似都不是,更像是忙里偷闲时充满背德感的情人。
······
陆北待不久了,他要离开这里。
初春时节,天暖日灼。
林子里的积雪融化,树枝滴滴拉拉落下水珠。兴安岭中的一切都在苏醒,同样苏醒的还有即将燃遍的硝烟,天边的和山间的雾接壤,边界难分的茫茫白雾中。
在期盼的送别目光,陆北牵着战马从那崎岖的羊肠小道离开,穿过朝阳山外那片荒原,背后密林中的单兵射击点和火力点藏在山林中难以寻觅。
一起从朝阳山密营基地离开。
陈雷走在陆北身前,他回头说:“往前再走一天就出了朝阳山。”
“说说我不知道的。”
“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北问:“生谁的气?”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生气了,不然干嘛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摸了下自己的脸,陆北觉得没这回事。
这次原路返回,从科洛河直上,越过黑嫩平原过嫩江,虽说已经开春但是嫩江还没有解冻,冰面依旧扎实。一路上众人遇见不少日伪军,过了嫩江就到一支队的防区。
甘河地区遇见接应的一支队骑兵,陆北顺道去了一趟甘河密营基地,去检查一下这里的新兵训练工作如何。
在密营基地内,张光迪指着密营外几个巨大的弹坑:“三天前有两架日军战机飞过来,在这片林子里丢了几十枚炸弹,好在没有炸到人,最近的一枚炸弹距离密营只有数十米,可把老子吓坏了。”
“位置泄露了?”陆北问。
“应该不是,日军丢了几枚炸弹就走了,又去轰炸其他林子。”
“还是需要注意些。”
询问了张光迪一些事情,陆北这才发觉可能是自己想当然了,一支队不仅接收之前一批伐木场劳工,又征到一百多人,是附近伐木场的劳工,也就是说一支队现在足足有六百多人。
感慨一句,又在此地盘桓两天,陆北这才大摇大摆的莫力达瓦。
从甘河到西诺敏河密营,陆北接到三连的汇报,他们缺粮了。
“我不是给他们配给了足够的粮食,怎么会突然缺粮了?”陆北大发脾气,缺粮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