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琚债池青一

2. 漂亮郎君

余音儿闻言走了出来,“捞上来了吗?”


乐安点头,“捞上来了,人就在底下船舱。”


双儿挠了挠头,“大白天的,河里怎么会有活人?”


乐安道:“兴许是上游冲下来的,我听闻东南方向的岑港,这些日子时常有海盗倭寇出没,此人兴许是遭了海盗倭寇也不一定。”


“怎么?”余音儿听出了古怪。


乐安如实道:“此人身上的衣裳鞋袜全都被扒了,有些海盗倭寇抢得急了就会这样。”


双儿吓得脸色一白,“海盗倭寇?娘子!前些日子家主寄回来的家书里,好像说他要去岑港了。咱,咱咱们要不要给家主寄个家书说一说?”


余音儿心尖也是拧了拧,但很快镇定了下来:“阿爹身边有漕帮的兄弟护着,不会有事的。”


她扭身朝唐韵婷道:“阿婷,我下去看看。”


唐韵婷抹了一把泪,道:“去吧,我去甲板上吹吹风。”


余音儿颔首,跟着乐安下了船舱。


船舱中,几个船夫正低着头,围着那个躺在船舱中央的人,细细看着。


“你们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郎君?”


“我是从未见过,你瞧瞧,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被人养得很好。”


“可不是,我看,他竟是比前两日,我在百花楼瞧见的姑娘还好看。”


“吹牛吧你,还去过百花楼?去百花胡同人家姐儿都不一定看得上呢。”


“去去去!我就是路过!”


乐安轻咳了几声,船夫们猛地抬头起身,让出了位置。


方才正说话的船夫连忙汇报:“头儿,娘子,我们正看着他呢,他还活着!”


乐安冲他们招了招手,船夫们会意,眨眼功夫就撤出了船舱,船舱里顿时空旷了许多。


余音儿往里走了几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那是一个男子。


许是在水里泡得久了,皮肤被泡得跟白瓷一样,雪白雪白的。


他浑身上下的衣裳鞋袜全都被扒了,只剩下一套里衣里裤。


那些船夫应该是替他擦了擦身上的水渍,但他浑身上下还是有些湿,里衣里裤还贴着身体,竟是隐约勾勒出一些好看的肌肉线条来。


余音儿近前蹲下,拉过他的手腕把起了脉。


才几息,她朝双儿道:“双儿,把我的针灸包拿来。”


双儿闻言,火急火燎地上楼拿了针灸包,又火急火燎地跑进船舱,打开针灸包,给余音儿递过去。


“娘子,针来了。”


余音儿接过针,毫不犹豫地在男子身上扎了一针又一针。


双儿从未见过自家娘子用过这么多针,心里不由得为这男子捏了一把汗,“娘子,他病得很重吗?他会死吗?”


见她一张小脸担心地拧成了一团,余音儿微微一笑,“放心吧,有你们家娘子我出马,一定没事。”


外祖经常走南闯北给人看病,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人士。


那些江湖人士里有很多都是练过武的,五花八门的武艺之下,充斥着五花八门的疑难杂症。


好巧不巧,眼前这男子所表现出的症状,正是那些疑难杂症中,一种叫龟息功的后遗症。


龟息功是一种能让人长时间处于假死状态的内功,一旦练成,假死状态维持个十年二十年都不在话下。


可若没练成,处于假死状态时,此人的身体也会跟着越来越虚弱,直到承受不住,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要不是他顺着水流飘到余音儿的画舫前,要不是乐安及时发现并救下他,余音儿保证,过不了几刻钟,此人必死无疑。


得到余音儿的肯定,双儿这才长舒一口气,“他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就这么死了,真是怪可惜的。”


方才沉迷于扎针,这会儿余音儿才细细观察起地上的人来。


原来此人的肌肤并不是被水泡白的,而是本来就很白,眼睛虽然紧闭着,但他的睫毛浓密又修长,很是好看。


他的鼻梁高挺,恰到好处的嘴唇也是薄薄的,眉毛更是那种十分秀气的剑眉,即便是披头散发,看起来依旧显得气质高贵。


恩,他应该是个很有钱的贵人。


咳咳……


乐安咳嗽了几声,“娘子,要不要找人去打听打听?”


余音儿点头,嗯了一声,站起身要往楼上去,“等他醒了再去叫我。天气还冷,给他生个火盆。”


唐韵婷正在甲板上看风景,余音儿走过去,“心情好些了吗?”


唐韵婷叹了口气,“仔细想想,阿爹迟早要娶新妇的,我这个做女儿的又不能拦着,否则就是不孝。要是阿爹娶的新夫人不喜我,我忍让着便是了。”


她转过身,问余音儿:“下面船舱什么情况?”


余音儿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捡了个漂亮郎君!”


“这不是好事吗?我也想捡一个呢!”唐韵婷笑着调侃道。


余音儿嗯了一声,脸上却裹了一层冷霜。


唐韵婷倏地不笑了,“怎么了?”


余音儿道:“我有些担心我阿爹。”


唐韵婷拍了拍她的肩膀,“余伯父出门时,不是雇了很多漕帮的人吗?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余音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画舫逆流而上,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便在苦济寺山脚停了下来。


闺蜜两人难得出来一趟,下船后直接上了山,在各自阿娘的长生牌位前拜过后,就在后山逛了逛,直到吃完斋饭,两人才下山回家。


一到家,余音儿一头扎进书房,把前几日余泰元送回来的家书,拿出来细细地看了一遍。


家书上余泰元写着,听严管事说岑港有很多异形珍珠,他想去看看,还嘱咐她不要担心,他只在岑港待几天,很快就回来。


余音儿知道阿爹此次出行并没有去岑港的打算,所以当时看到这一行字时,她只觉得是阿爹临时起意,也没放心上。


可如今细细一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严管事是管理库房账目的账房管事,整日里都在库房里打转,去哪里听说的岑港有珍珠?


仔细想了一会儿,余音儿立即喊来乐安,“乐安,你去漕帮打听打听,我阿爹这会儿到哪里了,若是可以,尽快把我阿爹接回来,我心里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乐安颔首,正要出去,又顿住脚步,转头道:“娘子,今天救的那个郎君刚刚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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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儿这才想起来,立即起身,“我去看看。”


闻名于扬州城的绮罗坊是余泰元和余音儿的阿娘柳慧娘一手立起来的,起家时余家还没分家。


所以身为长房嫡女的余音儿,这会儿还和二房三房住在一个宅院里。只不过大房住的是主院,二房三房分别住在西院和东院。


每个院子都有一座墙隔开,墙上都开了个角门,方便每个院子里的人串门。


主院是最大的,但由于余泰元和柳慧娘时不时就要研究一些新的织布技术和彩绣印染手艺,主院里又独独辟出了一个独立的院子来。


由此,主院也变得隐秘了起来。


主院隐秘惯了,连带着下人们做事也带着隐秘的习惯,所以乐安是从后角门偷偷把那男子带进主院的。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甚至将那男子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出门时,房门还上了锁。


余音儿到时,双儿正拿着一串钥匙,一把一把地试着开门上的锁。


“娘子你来啦!我想来看看那漂亮郎君醒了没有。”双儿抱怨道:“表兄也真是的,这个锁怎么这么难开!”


余音儿抽了抽嘴角,指了指那串钥匙里长得最丑的那把,“你试试这个?”


双儿嫌弃地把那把钥匙挑了出来,穿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嚓一声,锁开了。


双儿:!!!


“娘子,表兄的锁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钥匙?!”


余音儿推开门,朝她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很好,等乐安回来你去问问他。”


双儿认真点头,“好!”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昏暗,余音儿刚进门,双儿就把灯点亮了。


乐安之前是在威远镖局做镖师的,后来镖局被仇家灭了门,正巧那时他在外头走镖,这才有幸躲过了一劫。


自那以后他无处可去,便来此地投奔远房的表叔,也就是双儿的阿爹钟叔。


钟叔是余泰元的车夫,说来也是巧,那时余泰元正到处给余音儿找个能贴身保护她的小厮,钟叔趁机这么一推荐,乐安就这样被留下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乐安的本事,做小厮屈才了,可他似乎很乐意做。为了对他表示重视,余泰元就给他单独安排了食宿,待遇比一般小厮要高出了好几倍。


乐安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床榻,一个桌案,一套箱笼,所有家具都是整整齐齐十分整洁,一目了然。


所以余音儿刚进屋,就一眼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那个漂亮刺猬。


不,是那个身上扎着很多针的漂亮郎君。


其实秦铄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根本动不了,于是他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人来。


左等右等,等得都快睡着了,却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天色昏暗,他极力睁着眼睛朝门口看去。


他以为和往常一样,阿娘会先生气,然后骂他一顿,等过一会儿,阿娘气消了,就会喊他去吃饭,第二天,阿娘就好了。


毕竟这回是他自己不听话,偷偷跑出去了,而且很晚都没回家。


然而他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个从门口缓缓走来的女子,好像比阿娘矮小了很多。


再走近一看,果然,她不是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