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梦

暮冬时节,苍龙谷。


满月当空,清辉似霜。忽地刮来阵漂烈寒风,将静夜撕开道口子,“呜呜呜——”,梅花嗖嗖地被扯离枝干,宛若鲜血四溅。


一人立于苍茫雪地之中,他心口插着把剑,于唇间费力地挤出两个字:“为......何?”


有嘶喊声响起:“不!”


叫嚣声滚来:“除尽奸邪......”


“咚”,那人直挺挺地倒下之际,长宁腾地从塌上坐起,她下意识地朝紫檀木案几瞟去,炫香燃及三分之一,又是子夜,这个噩梦她已经连续做了半月。


纵使看不清那人的面容,长宁亦知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原清逸。


然,二人仅打过三回照面。


第一回乃六年前。


彼时长宁刚及九龄,连一直照顾她的哑乳母也被带走。她平素皆独自呆于西谷,白日里会有夫子来教习,但从不多言。医官隔一阵子就会来送药,父亲有时也会亲自监督她喝药,却极少开口。


于夫子和医官的沉默,以及父亲深寂的目光中,她学会了察言观色。


那日长宁捡回只五颜六色的鸟,方跳至门口即被一把抱起,她还未看清来人,便听见一道激昂声:“吾儿,为父带你去瞧瞧未来的夫君是哪位兄长!”


长宁虽识字,却从未被教过伦常,她并不晓得何为夫君,又何为兄长。


父亲抱着她凌空而行,不多时便落于一座山洞前,那是她头回出西谷,豆乳的眼盈着新奇。


伴随着“轰隆轰隆”声,山门张开大口,吐出一浑身是血的少年,他捡了根枯枝瘸拐地爬出,他衣衫褴褛,面似长宁描染时搅乱的汁水,全然看不出个形。


她正好奇间,耳边滚来父亲的大喝声:“竟是你三哥哥!”


那少年走近,一双黑透的眼直勾勾地盯来,长宁侧目,下意识喃道:“哥哥?”


过后她被送回西谷,日子一如往常,不过身边却多了“咕噜咕噜”声。


长宁天生擅与鸟兽沟通,救的那只鸟又会学舌,它长得五彩缤纷,她便取名彩彩。


彩彩是只多嘴的鸟,她能从其口中听得不少稀奇之事,包括原清逸的传闻。


第二回见面乃三年前。


那日长宁从树上摘了篮蜜桃,正哼着小调转过山坳,一眼便见门口立着道身影,墨色长袍随风飘扬,整个人被笼于一团光中。


长宁心下虽疑,面色却不显,快步行至院前,顺目道:“父亲有礼。”


原霸天将她上下打量,紧绷的眼角垂下,出口柔和:“吾儿愈发肖似你娘。”


娘?


长宁自幼失恃,从未见过生母,纵听父亲提起心中亦无波澜。她推开半掩柴扉,垂顺道:“父亲请里坐。”


原霸天轻抚其顶,目光慈爱:“待你及笄方可离开西谷,届时你会嫁给三哥哥原清逸,他会成为你的夫君,与你携手共度余生。”


又是夫君?哥哥名唤原清逸?


长宁虽不懂,却当即应道:“谨遵父亲旨意。”


“嗯,吾儿甚敏,”原霸天缓缓收回手,眼底的温和如残云卷尽,露出一线青黑:“逸儿未娶你之前不得对任何人透露为父之言,日后相见,你只可唤其兄长,待婚后方能唤夫君,吾儿可了然?”


“明了于心。”


然而长宁盯着墨色袖口的暗纹,字字清晰,句句不明其意。


离开时,父亲未似昔日般凭空消失,他踱步而行,甚至回头久久地看了自己一眼。


长宁提着一篮散发着甜腻香的蜜桃,于柴扉前矗立得两腿打颤,他的身影才隐于青山之间。


许是仲夏燥热,夜阑时分,长宁口干舌燥地于塌上爬起,她方将西山云雾送至唇边,便听“轰”地一声,木门被陡然撞开。


来人的面容半数被血渍覆盖,月白衣袍艳若海棠,他手中的剑正滴滴地淌着血。


长宁微怔,视线仰望处是黑透的双眸,纵使只见过一眼,她亦能辨认出来人是谁。


她正欲启唇,便见原清逸提步奔来,浓烈的血猩味随着他的靠近扑扑地往鼻子里钻。


只是他方至跟前,就一头扎来,撞得长宁踉跄地往后退,手中的芙蓉玉盏落在地面砸出了“啪”的碎裂声。


血手从脸颊滑过,凉似冰川,长宁沾了一身猩,下意识地唤了声:“哥哥!”


随后暗卫进来将原清逸带走,她愣了片刻,直到夹杂在猩气下的暗香消散,方才回神。


第三回见面乃是两年前。


时隔一载,长宁已至豆蔻年华。那日她刚种下一垚青菜,口中念叨着“虫儿乖乖别来闹,待它长大才能当口粮......”


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飘入鼻尖,长宁猛地转身,于斜晖脉脉中瞥见一尾浅云衣摆,上绣龙蛇交汇图,她不经意地唤了声:“哥哥。”


待她寻眼望去,只见一袭翩然背影,映于碧色青山中飘飘出尘。没再见到血,她以为甚好......


“呜呜呜——”,呼啸的风声将思绪拽回,长宁将雕花窗掀了条缝,莹雪寒梅映入眼眸,她若有所思。


这反复的噩梦委实诡异,忆起原霸天昔年的叮嘱,如今自己已及笄,难不成是父亲特意来提醒?


她虽不曾挂念原清逸,有关他的传闻倒听彩彩提过不少。


譬如,原清逸年仅十七即踩着父亲的尸骸坐上尊主之位。未及一载,便让苍龙谷本就败坏的名声雪上加霜,但他的名字却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不过弱冠之年,他就将苍龙谷昔年丢失的地盘尽数收回,牢牢制霸整片西境。他行事狠厉,杀人不眨眼,弑兄戮父,是以被江湖中人称作魔头。


然,对于江湖纷争,儿子杀老子这些事,纵使彩彩说乃大逆不道,长宁亦不甚明了,只记得他杀过许多人,仇家无数。


而噩梦中原清逸很明显是被人围击,一但他死去,那些人就会攻入苍龙谷,自己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小命休矣!


一股冷风似小蛇钻入领口,长宁哆嗦着回过神,院中传来几声“呱呱”,她朝摇晃的青纱明灯瞟了几眼。


为了阻止噩梦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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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形发生,长宁决定去见原清逸。为此,她必须搬去北谷与其同住,然后伺机与他亲近,获取信任,劝他放下屠刀……


于是翌日当暗卫来送膳时,长宁温和道:“劳你通传兄长,我想见他一面。”


往常若有需要,她皆以书信交由暗卫,这还是她头遭与除了乳娘,父亲,医官,夫子,兄长之外的人言语。


月燕平静的眼微起波澜,颔首应声:“属下领命。”


如今中土以泽江一分为二,苍龙谷正好坐落于泽江源头,跨分南北,周遍高山峻岭,三面环水,易守难攻。谷中以龙泽湖为中心,将其一分为四,北主尊,南养人,东迎客,西畜牧。


尊主之下设有两大护法,其下各领二掌事,一掌人,二掌资,三掌膳,四掌礼。下设守卫无数,而其中以二十八暗卫武艺最为高强。


其中八名护尊主,四名守两护法,四掌侍各派两名,余下四名,两名守着极少露面的尊者,两名护守长宁。


月燕公事繁忙,无法日日盯着她,但只要在谷中,每夜必会前来查看,哪怕仅注视睡梦中的少女一眼。


而今她竟主动开口去见原清逸?


晨曦初露,门外已候好轿撵。未免久等,长宁简单梳洗一番便入轿,这是她头遭跨过那道高大的拱桥。


今日天朗气清,田野齐整地覆盖于霜雪之下。行至远处,一片草原映入眼帘,即便隆冬时节亦生长得分外茂盛,一带蜿蜒溪流旁,几十匹骏马正悠闲地饮水。


及至北谷,气氛陡变肃穆,一排排高大的亭台楼阁渐次掩映于各异树下,或笔直向天,或伞盖亭亭,雕梁画栋,瑰丽宏伟。除却来回走动的护卫,一路几乎见不到人。


心跳在耳旁都稍显大声,长宁清了清嗓子,彩彩嘱咐她拜见原清逸需表现得万二分恭敬,亦绝不可直视。


一番斟酌间,便至尊主府邸。


“嘚嘚”声于外门停下,月燕掀开轿帘,语气平白无波:“大小姐,您进门后直走,第三个岔路口左转,往前行进于第二个路口右转,穿过香榭,绕过一片池,便可见到尊主。”


纵使至门口,见原清逸还得一番周折。好在长宁过耳不忘,她笑着道了声“有劳”。


及膝的雪松软地将前路覆盖,伴着一股冷风,晴朗的天骤降琼花。北谷比西谷冷,寒风侵肌,长宁“嘶嘶”地抖了好几个激灵。


她眺望着白皑皑的一片,自顾喃了声:“哥哥当真不喜人近,堂堂尊主,竟连门前雪也不扫。”


低语随风入耳,原清逸负手立于阁楼,眸光犹如夜色下静谧的黑潭。


他神色冰然地盯着风雪里寸步难行的小小身影,只见她跌撞地捡着树下,石块,积雪少的地方走,几度欲摔倒,却又堪堪稳住。


一段不算太长的路,却因风雪而步履蹒跚,身后踩出的脚印已悉数被掩埋,好似从不曾有人踏足。


长宁一手撑腰,“呼呼呼”地盯着三丈外的廊台,打算一鼓作气地奔过去。


然而她方抬腿便觉出一股不同于琼花的冰冷,她募地朝阁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