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你当我是谁

温悦直视他,从前那股莫名其妙的胆怵突然成倍式地增长。

她突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沈知寒。而沈知寒却早已完全了解她,或许是在给他当秘书的第一年,第一个月,更或者是……第一天。

沈知寒手肘拄在膝盖上,沉默了半晌,没听到回答。

他极为不爽地轻挑眉尾,抬头,满眼阴厉: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耳朵是聋了吗?”

温悦的指尖开始颤抖,但她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她干脆攥拳,狠狠地把十个指尖攥在手心。

“没聋。”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接近正常。

沈知寒拎着手机一角敲击休息桌上的钢化玻璃层,金属与玻璃相碰,猛然发出“钲”的一声,响亮而清脆。

说不害怕是假的,从沈知寒面无表情地问出那句“耳朵是聋了吗”开始,温悦的胳膊就已经在止不住地颤抖,只不过有运动衫宽大的袖子笼着,外表并看不出什么来。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她循着之前的语气和态度,诚实地讲出自己的诉求。

沈知寒不屑地冷嗤了一声,“好好说话?”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机,从拎着的一角滑到对角,再凭手机自身重力调回来。手机与玻璃桌面离得很近,每调几次就会出其不意发出“钲”的一声脆响。

每响一声,温悦身形都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

“好好说话有用么?”

他声音力道重起来,“你扪心自问,过去的一年里,我有哪一天,哪一次,没有和你好好说话?!”

他目光直逼温悦眼底,恶气自胸腔哼出,“嗯?哪一次没有好好说?”

“有用吗?”

他站起身,“哐当”一声,把手机扔到桌面上。

温悦当下腿软,小腿支着大腿三两步退到墙角,纵使倚在墙角上,她也并没有生出多少安全感来。

沈知寒好似全然没看到一般,又从西裤口袋中拿出航班信息单扔到温悦面前,“好好说话?就像现在这样?你跟我说你不想和我好了,你要跟陈实远走高飞,我他吗的还像以前那样,低声下气地道歉,好言好语地劝你,最后无奈成全你??”

他走到温悦面前,单手抄兜,眼神冷漠到了极点,冷漠,唯有冷漠,所有的人才有的情绪被那种极致的冷漠驱逐殆尽或是同化,只剩下漫山遍野的冷漠。

温悦咬着下嘴唇,忍着泪意,抬头:“你听我解释了吗?”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沈知寒的怒点,他那只抄在口袋中的手快到只剩残影地伸出来,攥成拳头砸进温悦耳边的软木墙板里。

“啊!”温悦捂住耳朵蹲下,使劲地摇头,可始终无法摇走脑海中的暴力破坏声。

“我听你解释?你听我解释了吗?”

“我在你病房外面不眠不休地守了一个月,生怕你有一点意外,一点不开心。我守你守得整个楼层的人都认识我!”他手腕砍向空气,食指绷着青筋指向门外,“我就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哪怕是十分钟!”

“可你呢?想想你都干了什么吧温大才女。”

“你把我生生晾了一个月,我就像条狗一样蹲在你门口巴巴地守着你!一条贱狗!我他吗就是贱!”

温悦头伏在膝盖上,不知是逃避还是无法说话,只是摇头,一味地摇头。

沈知寒长长呼了一口气,鼻息颤抖:

“你告诉我,我守了你一个月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平复了一分钟,甫一开口,又怒不可遏。

嗓音阴鸷得骇人,指头击打在中空的木板墙上,铛铛作响,声音传出去很远,仿佛是在用骨头敲。

“是有一天医院的人告诉我你他吗跑了!”

“我担心地满世界找你,结果航司的人又告诉我你要去东南亚!”

“要他吗的和陈实去东南亚!!”

尾音因怒吼而拉长,惊得大厅拉着行李箱路过的行人不禁侧目而视,可一旦靠近,好像就被什么人拦了下来。有几个热心人走过来,但还没到接待区就被拦了回去。

温悦支起脑袋,盯着沈知寒的漆皮鞋头,“他只是来送我的,送到这就走了。”

陈实是个没必要的误会,她希望至少把这一点说清楚,以最快捷高效的方式说清楚。因为她明白沈知寒现在几乎听不进去任何话。

她以为这样说是奏效的,可一切都是她以为。

就在下一秒,沈知寒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颌骨,只需一只手,就能把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卡得死死的。

沈知寒有些异常的畅快,原来这么简单,这么简单就能把眼前这个日夜折磨他的女人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

温悦被外力强势拉拽,整个身子连带着向前倾,膝盖在这一过程中毫不费力地跪在地毯上。

沈知寒则依旧单手抄兜站着,表情玩味,刚劲有力的窄腰微弯,那一张可怖的脸带着一双骇人的眼神离温悦更近了。

“你当我是谁?武大郎?”

“为了保护他,连说谎都学会了?”

vip室外的喧嚷声渐渐大起来,虽然门外有保安拦着,但人们也不是傻子,任凭谁来都能听出这里面不对劲。

既然帮不上忙,在外面帮着嚷嚷扩大影响总是可以的。

温悦处在低势,很清晰地听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滑轮声和讨论声。

她抓住沈知寒笔直的裤管,抬头恳求:“你先让我出去吧,不然大家会觉得你是在虐待,警察来的话会对你有影响的。”

沈知寒轻笑,“啧”了一声:“真会说好听话啊,你先出去,然后趁机溜?和你的小情人私奔?”

他掌骨缓缓收紧,温悦的下颌骨被捏得生疼。

“你觉得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你放开我,疼……放开我……疼……”

沈知寒看着她,一瞬间又深情起来,就连语气也变得温柔:

“乖,就当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说完,眼神又遽然变狠,温悦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打晕直愣愣向前栽。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温悦脑海中想起一幕很温暖的画面。

那是她刚入职启天被付聪和赵柔意联手刁难的时候,沈知寒在高层会议上公然为她撑腰,他堂而皇之地宣告在市场上收了5的启天股份并放到了温悦名下。

温悦在会后去总裁办找他,一推开门就发现他跪在自己面前。

那时的温悦又惧又惊,可沈知寒就像只小狗一样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安慰她说:“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尊重你的意愿。”

如今这一幕,反了过来。

但当她倒在沈知寒怀中时,那曾经亲密无间的感觉,是相像的。

或许她真的累了,或许真的就是个梦,毕竟这一切太过荒唐。

温悦眼皮沉重地垂下来,随即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