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8章 见人见事见众生
“太……太沉重了……也太……广阔了……”
我的意识在无尽的轮回中渐渐模糊，要彻底迷失在这众生苦海与万象红尘之中。
每一次轮回的结束，都像是一次真正的死亡与新生，那种灵魂被剥离又被重铸的体验，足以让任何意志坚定之辈迷失本我。
我的力量，我的认知，在这浩瀚如烟海的众生轮回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片面。
“放弃吧……融入这轮回……你将成为众生……你将理解一切……你将获得真正的……永恒与解脱……”
一个宏大而缥缈，充满了慈悲与诱惑的声音，在我的灵魂深处响起。它不再像之前那般阴冷，反而带着一种包容一切的温暖。
“不！”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与那无尽轮回融为一体的刹那，我耳边响起了我曾经不甘的呐喊。
“若有来生……愿天下太平，再无饥馑……”（饥民的愿望）
“若有来生……愿稚子安康，远离灾病……”（母亲的祈祷）
“若有来生……愿国泰民安，外敌不侵……”（士卒的忠魂）
“若有来生……愿沉冤得雪，正义昭彰……”（囚犯的泣血）
“若能重来……愿能坚守本心，不被欲望吞噬……”（奸臣的悔恨）
……
这些，是众生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愿望、情感与智慧！
它们化为一股股磅礴而精纯的暖流，涌入我几乎要被同化的神魂，支撑着我，唤醒了我！
“原来……这才是人道封印的真正含义……”我热泪盈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与震撼。
“人道封印，封印的是邪祟，守护的却是这众生的希望！”
“承载人道，并非要我拥有神明般的力量，而是要我……背负起这份重量，理解这份复杂，看清这红尘万象，然后……为人道之延续，为人性之光辉，开辟一条属于‘人’的道路！”
轰！
我的神魂，在这一刻与整个人道轮回产生了共鸣！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而是主动地去理解，去包容，去承载！
那条宏大的人道轮回之河，不再是吞噬我的漩涡，而是化为了滋养我神魂的无尽源泉！
我的身体，在人道封印符文的光芒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厚重。
我的双眼，一只洞察万秽，一只睥睨八方，而眉心的人字印记，则散发出悲悯与威严并存的柔和光芒。
当最后一道光影支流融入我的身体，我缓缓睁开双眼。
周围的空间开始稳定，我依旧站在黑色孤峰上。
在我脚下，是一片约莫百丈方圆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铭刻着无数玄奥的纹路，与我眉心的“人”字印记遥相呼应，正是那传说中的轮回台。
只是此刻的轮回台，光华内敛，不复之前的吸力与轮回幻象。
而此时的我，已经彻底融合人道封印，掌握第二枚天道印记。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身着早已破旧不堪，沾染着点点暗沉血迹的玄色道袍，发髻散乱，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混杂着疯狂与极度兴奋的光芒。
他的身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漆黑怨气，那怨气凝如实质，化为一道道细小的黑色锁链，将他与整个黑色孤峰的地脉紧密相连。
“玄清道长……”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悲哀，失望，还有一丝……了然。
眼前的玄清道长，面容狰狞扭曲，再无半分昔日的仙风道骨。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齿，声音沙哑而刺耳，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桀桀桀……总算……总算有人可以承载这完整的人道封印了！本座在此苦守千年，日夜受怨念侵蚀，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你的神魂，你的意志，你所承载的一切……都将成为本座的养料！”他伸出干枯如爪的手，指向我，眼中贪婪之色毕露：“只要吃了你，吞噬了这人道印记，本座就能彻底掌控这葬神怨，超越古神，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山巅回荡，震得整个轮回台都微微颤抖。
黑煞之气从他身上汹涌而出，化为无数狰狞的鬼面，在他身后沉浮。
我静静地看着他，眉心的“人”字印记光芒微微闪烁，将那些试图侵袭的怨毒意念尽数隔绝在外。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洞彻：“道长，你终究还是堕落了。被这葬神怨侵蚀，迷失了本心。”
玄清道长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被揭穿的暴怒，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屑与癫狂：“堕落？哈哈哈！何为堕落？何为正道？匡扶正义？守护苍生？这些虚伪的口号，本座早已不在乎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孤独：“你可知这千年孤寂是何等滋味？你可知日夜与这古神怨念为伴，神魂被一点点蚕食是何等痛苦？本座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人道传承’，在此地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上千年！凭什么？凭什么本座要承受这一切？！”
“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他们安享太平，可知本座在此地受的煎熬？不！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会歌颂那些早已逝去的英雄，却忘了还有人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替他们挡住了最深的恐怖！”
“如今，本座想通了！”玄清道长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唯有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主宰一切！才能让那些曾经漠视本座，遗忘本座的蝼蚁，匍匐在本座脚下颤抖！这千年所受的孤独与痛苦，唯有血洗这天下，让众生哀嚎，方能满足本座万一！”
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眼前的玄清道长，已经彻底被葬神怨同化，成为了怨念的奴隶，一个只知毁灭与复仇的怪物。
他守护葬神谷的初心，早已在漫长岁月的侵蚀下，荡然无存。
或许，他最初的意志确实是为了守护，但在不知不觉中，这守护的责任，已经变成了禁锢他的牢笼，而葬神怨的力量，则成了他扭曲心灵的唯一慰藉与最终诱惑。
“道长，你错了。”我缓缓抬起手，邪王剑并未出现，但我整个人的气势却在节节攀升，眉心的人字印记越发明亮：“力量并非用来复仇与毁灭。你所承受的孤独，不应成为荼毒苍生的理由。你所守护的，正是你现在想要毁灭的。”
“住口！”
玄清道长厉声喝道，周身的黑煞之气猛然暴涨，化为数十条粗大的黑色触手，如同狂蟒出洞，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向我狠狠抽来。
每一条触手之上，都布满了猩红的独眼，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怨毒与毁灭气息，这正是古神怨念的直接体现。
“黄口小儿，也敢在本座面前说教！今日，你和你这身人道精华，都将成为本座的踏脚石！”
黑色触手所过之处，虚空都为之扭曲，轮回台上的古老符文闪烁不定，仿佛也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力量。
我眼神一凝，经历了三重残酷考验，尤其是人道轮回的洗礼，我的心境与力量早已非吴下阿蒙。面对这堪比古神一击的恐怖攻势，我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
“昔日神厌术，斥的是神魔之秽，厌的是天地不仁。”
我的声音在呼啸的触手间清晰可闻，“今日，我当以此心，以此为志！”
“人道为基，众生为念——人厌术！”
随着我一声低喝，眉心的人字印记爆发出万丈光芒！
嗡！
一道无形的意志领域以我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领域并非纯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色彩，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颜色，又仿佛透明无物。
当那些狰狞的黑色触手侵入这“人厌领域”的刹那，它们陷入了最浓稠的泥沼之中，速度骤然减缓。
触手上的猩红独眼，在接触到这股蕴含着众生百态的意志时，竟纷纷发出凄厉的哀嚎，眼中流淌出黑色的血泪，仿佛看到了令它们最为恐惧与厌恶的东西！
“这是……什么力量？！”玄清道长脸上首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古神怨力，在这片奇异的领域中，仿佛被万千细针穿刺，被无数意志排斥、消磨。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突然被拉下了神坛，要接受万民的审判！
“此为，人之厌！”
我一字一句道，声音中带着煌煌天威，又带着众生呢喃：“厌尔背弃守护，厌尔荼毒苍生，厌尔……辜负了‘人’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