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9章
乌马尔·沙伊赫勒住马缰时,三万中亚轻骑正踏着冰层进入谷口,马蹄踩碎冻硬的血痂,发出“咯吱”的脆响,像在碾压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
河谷两侧的崖壁上,还挂着未燃尽的火箭残骸,焦黑的木杆上凝结着冰棱;谷底的冻土被火药炸得翻卷起来,混杂着战马的碎骨、链甲的残片,还有几顶烧得只剩骨架的头盔——其中一顶镶着金鹰纹饰,乌马尔认得,那是哈里的亲卫头盔。
“呵……”他猛地攥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阿拉伯神驹被这股狠劲惊得刨蹄嘶鸣。
寒风掀起他的貂裘,露出里面染血的衬甲,那是翻越葱岭时被冰凌划破的,此刻却像被儿子的血烫得发疼。
哈里的尸骨无存,连块能入土的焦骨都找不到——想到这里,乌马尔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眼角的皱纹里迸出血丝。
“军团长!明军主力在阿力麻里城!”前锋斥候策马奔回,手里举着一面缴获的明军旗帜,旗面绣着“蓝”字,“城墙上有明人的火器营,隐约能看到炮口!”
乌马尔抬头望向河谷尽头,阿力麻里城的轮廓在雪山背景下若隐若现,城头的炊烟像挑衅的狼烟。
他突然拔出弯刀,刀光在雪地里闪了一下:“全军听令!随我杀进阿力麻里!烧了他们的火器营,剁了蓝玉的头,给哈里报仇!”
三万轻骑兵同时举起弯刀,甲胄碰撞声在河谷里回荡,像即将爆发的雪崩。
中亚轻骑本就以悍勇闻名,此刻被主将的怒火点燃,个个眼里喷着凶光——他们大多是哈里的旧部,当年跟着少主人横扫费尔干纳,如今见少主惨死,早就按捺不住杀意。
“军团长!不可啊!”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副将帖木儿·伯克策马冲到乌马尔面前,翻身下马跪在雪地里。
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将是帖木儿的旧部,脸上带着一道箭疤,那是当年随大汗征战德里时留下的。
他死死抓住乌马尔的马镫,声音里带着急劝:“您忘了大汗的吩咐?!”
乌马尔的弯刀停在半空,刀刃上的冰碴折射着寒光。
“大汗让您率轻骑抵近侦查,查明军布防,查火器存放地,查粮草动向!”帖木儿·伯克的声音在风雪里发颤,却字字清晰,“他说,查不清这些,您和弟兄们就别回撒马尔罕!您现在杀进阿力麻里,是逞一时之快,还是要把三万轻骑都赔进去?”
他抬手指向河谷两侧的崖壁:“黑风口的教训还不够吗?哈里殿下就是因为轻敌,才中了蓝玉的埋伏!明军在阿力麻里经营了半年,城防比黑风口还坚固,火器比河谷里用的更多——咱们轻骑擅长奔袭,不擅攻城,这一冲进去,怕是连城墙都摸不到,就成了他们炮下的冤魂!”
乌马尔的胸膛剧烈起伏,弯刀在手里抖得厉害。
他知道副将说的是实话,可目光扫过谷底那些焦黑的残骸,儿子临死前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被火箭烧着的战袍,被火药炸飞的肢体,被明人嘲笑“帖木儿的孙子不过如此”的唾骂……这些画面像毒箭,扎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难道就看着哈里白死?!”他低吼,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是他老子!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还配当这个军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