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7章

这话戳中了怯别的痛处,他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马奶酒的辛辣呛得他咳嗽起来,眼里却泛起了红:“您要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伊斯坎达尔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察合台旧地,“你们在中亚还有多少旧部?能召集多少骑兵?我需要五千人,不用太精锐,能在皮尔和阿布德背后捅刀子就行。他们争着去打嘉峪关,咱们就在撒马尔罕附近造势——散布谣言说皮尔要投靠波斯,说阿布德私通明人,让帖木儿猜忌他们。”

他又斟满一碗酒,递到怯别手里:“等他们两败俱伤,我带着高加索的辅助军团和你们的骑兵杀回去,撒马尔罕就是咱们的。到时候,你们祭你们的长生天,我坐我的汗位,谁也不妨碍谁。”

帐外的晨祷声停了,风雪里传来蒙古长调的吟唱——那是怯别的亲卫在回应。

怯别突然将酒碗往地上一摔,玉碗碎裂的脆响里,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刀尖划破掌心,将血滴进酒坛:“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若违此约,让我死在明人的箭下,魂魄不得归草原!”

两个千户长立刻效仿,血酒混着马奶酒,在毡毯上晕开刺目的红。伊斯坎达尔也割破手指,将血滴进酒坛,四人共饮一碗血酒,喉咙里发出蒙古式的低吼,像四头达成盟约的狼。

“对了,”伊斯坎达尔突然想起什么,从箱底翻出一袋东西,“这个给你们。”袋子里是几十枚印章,刻的是帖木儿嫡系的徽记,“让你们的人拿着这个,去波斯商人的货栈里抢几批粮草,再故意留下痕迹——就说是皮尔的人干的。他不是靠着波斯势力吗?我就让帖木儿看看,他扶持的‘自己人’,正在背后挖他的墙角。”

怯别拿起一枚印章,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压抑了二十年的狠劲:“您放心,撒马尔罕的蒙古人,还没忘了怎么搞‘草原上的事’。”

他们离开时,帐外的亚美尼亚士兵正在给战马披甲,十字架的徽章在雪光里闪着冷光。

怯别经过他们身边时,刻意避开了目光——基督教与蒙古萨满教本是陌路,可此刻,共同的敌人让他们成了盟友。

伊斯坎达尔站在帐门口,看着蒙古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突然低声用蒙古语念起了祭天的祝词。

他知道,这场赌局风险极大——察合台贵族的野心比草原的狼还大,弄不好会引火烧身;可他更清楚,不抓住这个机会,自己永远只能是高加索的一个边缘领主,连撒马尔罕的宫廷宴都进不去。

帐内的火盆噼啪作响,羊皮卷上的蒙古文在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

伊斯坎达尔抚摸着上面的“长生天”字样,突然觉得,或许当年成吉思汗的智慧,比《古兰经》和火炮更管用——用敌人的敌人做朋友,用旧势力的怒火点燃新的棋局,这才是草原生存的法则。

远处,高加索辅助军团的士兵开始拔营,他们的长矛上挂着十字架,却要跟着蒙古人的马蹄声,去争夺一个伊斯兰帝国的汗位。

风雪卷着他们的脚步声,像一首诡异的歌谣,在帖木儿帝国的心脏地带,悄悄埋下了一颗颠覆的种子。

而此刻的撒马尔罕,帖木儿还在看着东征的捷报,浑然不知自己精心设计的储位之争,已经变成了一场席卷整个帝国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