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回来就好
其其格的目光在赵瑞刚,刘彩云和廖荣生的脸上一一扫过,脑海里忽然想起昨晚赵瑞刚蹲在砖堆前的样子。
手电筒光里,他眼里的红血丝比谁都重,也比任何人都兴奋。
她也想起刘彩云稳准狠的枪法,却只打向限制土匪行动却不伤人性命的位置。
想起在据点时候她把食物拿出来分给众人包括土匪们时候的样子。
她还想起廖荣生虽对窦老大狠,却给独眼龙和其他匪贼都换上了块干净的布条包扎伤口。
这些细节就像细沙,不知不觉就落进了自己心里。
“行。”她忽然松了口,嘴角一扬,“我信你,信你们!”
赵瑞刚愣了愣,倒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
其其格却已转过身,对自己那两个弟兄扬了扬下巴:“走了,回草原。”
她没再提枪支的事,仿佛那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
其实从昨晚在被炸平的仓库里看见赵瑞刚他们捧着砖块笑的样子,她就琢磨透了。
那些枪啊弹的,哪有草原上的羊群来得实在?
当年若不是家乡遭了灾,谁愿意提着脑袋过这种刀尖舔血的混日子?
拖拉机“突突突”的开始挪动,其其格忽然往车斗里扔了个东西。
廖荣生伸手接住,是一瓶之前的药粉。
“廖叔的后背还得换药。”其其格喊了一声,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不多时,三人的身影就都消失在荆棘从中。
刘彩云看了看那瓶药,又看了看其其格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不由笑道:“忽然觉得这趟大荒山没白来。不光找到了耐火砖,还遇到其其格这么有意思的人。”
赵瑞刚笑了笑没说话,开着拖拉机颠簸着往前挪。
时近傍晚,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终于拐进瓦窑大队的村口。
村里的喧闹声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嗡地炸开了。
刚下工的社员们扛着锄头直起腰,妇女们端着的粗瓷碗悬在半空,连趴在土墙上的孩子都忘了玩闹。
前几天刘忠民他们拉回野猪时,全村人就围着看了半宿。
这会儿见拖拉机斗里不仅堆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还坐着一串被捆扎结实的汉子,顿时议论声盖过了拖拉机的轰鸣声。
“是赵知青他们!”有人认出了驾驶座上的赵瑞刚,喊了一声。
路两边的人们立马涌了过来,跟在拖拉机后头。
半大的孩子们追着车斗跑,被大人一把薅住:“别靠近!车斗里有土匪!”
拖拉机没停,径直往大队部开。
车斗挡板上还沾着暗红的血印子,土匪们缩着脑袋,被阳光晒得蔫头耷脑,身上的伤口渗着血,在粗布衫上印出黑色的印记。
拖拉机停在大队部门口的空地上。
赵瑞刚踩着挡板刚下来,就见刘永才已经闻讯带着人跑了过来。
后面跟着二哥刘忠民和十几个背着步枪的民兵。
“瑞刚!你们总算回来了……”刘永才一把抓住赵瑞刚的胳膊,话没说完,就看见车斗里的土匪,眼睛顿时瞪圆了,“这是……”
赵瑞刚累极了,他指了指车斗,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大伯,东西和土匪都在这儿了,交给你了。”
廖荣生和刘彩云也下车,简单介绍了下车斗里的东西和土匪,也都撑不住了,双双往旁边的树上一靠,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永才这才看清他们仨的模样:
赵瑞刚的头发像堆乱草,脸上的泥污能刮下二斤,粗布衣裳上被划得满是口子。
廖荣生胡子拉碴的还沾着草屑,一只鞋的鞋底都快掉了,褂子后面破着大口子,能看到包扎的布条上有凝固的血迹。
刘彩云脸上身上也都是泥污,胳膊上还有被金属划伤的痕迹。
三个人浑身还散发着臭味儿。
进废墟整整五天,又脏又累,已经没了人形。
更像是在泥里滚了五天五夜的野猴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永才眼圈一红,赶紧拍着赵瑞刚的背。
“快!回家收拾收拾,好好歇歇!剩下的交给我。”
他转头冲民兵们喊,“都别愣着!快把砖和物资搬到办公室!轻点儿!别磕着碰着!”
民兵们七手八脚地往屋里搬东西。
会计老王头儿蹲在地上打开木匣子,把缴获的几支步枪、子弹一一清点着记在账本上,嘴里念念有词:“三八式一支,子弹五发,土统三支,子弹二十发……”
刘永才又指着被油纸包裹整齐的砖块,吩咐道:“那里面是耐火砖,放最里屋,用木板子垫起来!”
这时,赤脚医生周叔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手里还攥着两大卷纱布。
刘永才指着车斗里的土匪:“周哥,先给他们包扎下,别让伤口烂了。”
又冲刘忠民道:“待会儿你把人关进空粮仓,派一队民兵守着,枪上膛!明儿一早就去公社报信,让公安局来领人。”
刘忠民立即领命:“放心吧大伯!”
他指挥民兵把土匪们挨个拽下车,串成一串往空粮仓走。
土匪们的呻吟声混着民兵的呵斥,一时间显得十分嘈杂。
赵瑞刚,刘彩云和廖荣生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往家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打谷场时,还有小孩子追出来塞鸡蛋,被他们笑着摆手谢绝。
当赵瑞刚推开自家土坯房的木门时,一股熟悉的热气扑面而来。
灶膛里的火虽然早就灭了,但还有余温从灶门口传出来。
掀开锅盖,蒸腾的白气就扑了出来——满满的一大锅热水。
“爹娘又来过了。”刘彩云指着橱柜,那里摆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四个杂面饼,用笼布盖着,摸上去还温乎着。
旁边的陶盆里盛着野菜疙瘩汤,菜叶浮在上面,底下还卧着俩鸡蛋。
赵瑞刚和刘彩云对视一眼,顿时心里一暖。
原来自打他们出发去大荒山,老宅的刘德昌和王秀娥老两口就定下了规矩:
每天傍晌午来烧一锅热水,把干粮和汤送到屋里。
若是天黑还没人回来,二哥刘忠民就会过来把饭菜端回老宅,第二天再换新鲜的送来。
廖荣生家也是一样,刘德昌也会烧好热水,把同样的饭菜摆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