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你有病吗

以清荷为首,一众长老以及几位在宗门内辈分极高的宿老,全都神色焦急匆匆赶来,显然是感应到了什么。

众人刚落在苑中,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就见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一道清癯的身影披着件单薄的外袍,倚门而立。

月色与廊下的灯火勾勒出他略显消瘦却依旧挺拔的身形,面容虽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淡淡地扫向院中众人。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道身影之上。

清荷最先反应过来,转向后头陈老和桑衔:“还不快去探探是不是诈尸!”

陈老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手中细蚕丝飞射而出,缠上谢临涯的细瘦手腕。

蚕丝轻轻晃动。

片刻,陈老猛地收回细蚕丝,难掩激动,眼眶微微发热,深吸一口气率先躬身行礼:“老祖身体已然无恙!参见老祖!”

清荷与一众长老弟子眼中齐齐流露出惊喜神色,纷纷躬身拜下:“师祖无恙便好!恭迎师祖出关!”

谢临涯抬手虚虚一压,众人声音刹那间被堵回喉咙里。

大长老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关切:“老祖,您如今身子才刚刚康复,神魂初定,实在不宜过多劳神,还是先进屋多加休……”

话未说完,便被谢临涯略显沙哑的声音打断:“姜芜呢?”

“阿,阿芜?”

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清荷下意识地回道:“阿芜?方才似乎还在此处……”

大长老心里则是咯噔一下。

想必阿芜拿老祖卖钱的事情败露了。

他哈哈一笑,帮忙打圆场:“阿芜这几日一直没日没夜地照顾您,想必有些累了,不知去哪里休息了吧?您若找她有事,晚点我派弟子通传一声,您看如何?”

“不如何。”

谢临涯轻扯唇角,冷笑一声,“把她带回来,我今日要清理门户。”

众长老众弟子:“……”

不是。

师祖不是才醒吗?

就要跟姜芜你死我活了?

众人犹犹豫豫,最后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清荷:“副阁主,您是阿芜的师父,理应由您去找她……”

清荷立马错开视线,冷声打断:“宗门事务繁忙,老祖有什么吩咐,你们照做即可,莫要来烦扰我。”

她说罢,想也没想转头就走,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地人惴惴不安。

谢临涯转身缓步走到院中的石桌旁,拂衣坐下。

石桌上还散落着几枚未收起的玉质棋子,他信手拈来一颗,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捻动着:“一刻钟之内,我要看见她。”

众人顿时欲哭无泪。

老祖的话谁敢不听?

但那丫头也是个祖宗,谁抓得回来?

最后还是两个长老出马,将人从渡厄堂拎出来,一左一右地架回三生苑。

姜芜抗议:“我才是天下第一!他,他岂能拿身份压我!”

大长老语重心长劝道:“他毕竟是老祖宗,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就当尽尽孝,那皇帝不还得孝敬太后吗?”

二长老颔首点头:“更何况,是你卖他为先,日日接三个客人,如此一来,他与花楼小倌何异?”

姜芜虽觉有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都怪他自己,他坑我这么多灵石,我连个零头都还没赚回来!”

“灵石的事暂且不提,待会儿到了三生苑,你好好同师祖赔个不是,想必他为人宽宏,不会与你计较太多。”

大长老见她还是一脸不服气,又低声哄道,“你都是天下第一了,让着他一个老前辈又何妨?晚点我去买些上好的肉,做饭给你吃。”

人已经被架到三生苑前,姜芜想拒绝也拒绝不了,转头就被一把推进院中。

一抬头,便直直撞入一双清泠泠的眸子里。

谢临涯依旧坐在石桌旁,只扫她一眼,便微垂下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棋盘上的残局。

月色与廊下的暖光交织,在他过于出色的侧脸上投下淡淡阴影,长睫低敛,鼻梁高挺,唇角自然微抿,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姿态闲适,甚至带着几分病愈后的懒散,仿佛刚才那个扬言要清理门户的人不是他。

姜芜撇了撇嘴,磨磨蹭蹭地不想过去。

谢临涯下完半局棋,终于抬起眼睫,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屈指敲了敲棋盘:“说说吧。”

他嗓音微哑,带着两分荒唐:“这些天拿本尊赚了多少钱?”

姜芜摆摆手,顺着院子的边缘往自己房间挪:“不多,不多的。”

“不多?”

谢临涯斟了杯茶,“拿出来,我瞧瞧。”

姜芜:“……”

她脚步一顿,脸皱成一团,瞧着想骂人,最后考虑到自己良好的素质,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伸手进芥子袋掏啊掏,掏出来一个玉牌,隔空一扔。

谢临涯倏忽抬手接住,瞧了眼玉牌上的数字,更觉荒谬:“两万七千?”

他望过去,冷笑道:“你让本尊不眠不休地接客,接到明年三月,就为了这两万七的灵石?”

姜芜眼巴巴望着他:“昂。”

应完又觉不对,补充道:“你一直在眠,一直在休,他们都是趁你睡觉来的,很轻很温柔,不会吵醒你。”

谢临涯:“……?”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不对劲。

他太阳穴跳了跳,拂袖收起玉牌:“没收。”

姜芜:“?”

她这会也顾不上怕被训了,登登登跑上前,一拍棋盘:“不行!”

这一下力道不小,震得棋盘上几枚光滑的玉质棋子猛地弹跳起来。

其中一枚白子不偏不倚,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啪”地一下,正好砸在谢临涯的额角,又软软地滚落在他衣袍上。

空气瞬间凝固。

谢临涯沉默片刻,抬手碰了碰被砸到的额角,像是彻底被气笑了:“很好。”

“你将我当小倌一样卖出去供人观赏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欺师灭祖,谋害我性命。”

姜芜:“?”

一颗棋子,就谋害性命了?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