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到底还打不打了

  咸阳宫的正殿,今夜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高大的蟠龙柱上缠绕着锦缎,巨大的青铜灯树插满了燃烧的鱼油火烛,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金碧辉煌。

  宫殿两侧,乐师们演奏着悠扬的笙箫琴瑟,编钟清脆的敲击声回荡在梁柱之间。

  殿中央,身姿曼妙的舞女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长袖翻飞,宛若天仙。

  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和一种盛大庆典特有的热烈气氛。

  任嚣几乎是被皇帝裹挟着参加了这场为他专门举办的盛大接风宴。

  他坐在离皇帝龙案最近的位置上,如坐针毡。

  更让他感到惶恐又温暖的是,他的老父,结发妻子以及一双年幼的儿女,竟然也被皇帝特意接进了宫中,安排在他身旁的案几后。

  家人们脸上都带着激动和不安交织的神情,他们何曾想过能进入这等地方,与皇帝和满朝公卿同席?

  宴席之上,一道道珍馐美味被宫人们鱼贯送入。

  许多菜肴,任嚣连见都没见过,香气扑鼻,造型精美。

  这自然是赵凌带来的后世烹饪理念与当下食材结合的产物。

  美酒更是如同流水般呈上,醇香四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就在这时,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赵凌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金樽,声音清朗,瞬间压过了殿内的乐声和谈笑声。

  “诸位爱卿!”他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任嚣身上,“任嚣将军,镇守岭南多年,风餐露宿,保境安民,劳苦功高!来,朕与诸位爱卿,共同举杯,敬任将军一杯!为大秦的功臣,满饮此杯!”

  哗啦——

  全场文武百官,无论心里怎么想,此刻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举杯面向任嚣。

  任嚣只觉得头皮发麻,手里的酒樽都快端不稳了!

  他只是一个边关将领啊!

  虽说手里有二十万大军,但那是在偏远之地!

  论实际官职爵位,他连朝中九卿的边都摸不上!

  现在,皇帝带着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这“三公”,还有所有“九卿”高官,一起向他敬酒?

  再加上城门外那堪比迎接皇子的盛大仪式……

  这待遇,已经高到让他感到害怕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皇帝是不是想用捧杀这一招?

  把他捧得高高的,让所有人都嫉妒眼红,然后借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的手,往死里整他?

  心里翻江倒海,但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

  任嚣赶紧站起身,因为紧张,动作甚至有些僵硬。

  他双手高高举起酒樽,声音因为激动和惶恐而微微发颤:“陛下!诸位公卿!任嚣……任嚣惶恐!”

  “臣戍守边关,乃是本分,未能为帝国开疆拓土,寸功未进,实在当不起陛下如此厚爱!臣……臣愧不敢当!”

  赵凌却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声音传遍大殿:“将军过谦了!镇守边关,使大秦南境安宁,百姓不受侵扰,此乃大功!岂曰无功?”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任嚣,也看着所有大臣,继续说道:“今日召将军回咸阳,一是让将军好生休息,与家人享受几天天伦之乐。这其二嘛……”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朗声道:“朕是想与将军,以及诸位爱卿,共同商讨兼并百越众部之策!”

  说完,赵凌仰头,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皇帝此话一出,殿内气氛瞬间达到高潮!

  任嚣和所有武将们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终于要对百越动手了吗?

  众大臣们也纷纷跟着饮尽杯中酒,目光全都聚焦在皇帝身上,期待着他的下文。

  如今大秦兵强马壮,火炮犀利,新式装备层出不穷,三个月就打垮了凶悍的匈奴。

  区区百越那些甚至石器的部落,在这些大臣们看来,根本就是盘菜!

  随便派支军队过去就能轻松拿下!

  任嚣更是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始皇帝在位时,战略重心在北,只让他采取守势,可把他和边关将士们憋坏了!

  如今匈奴已服,正好腾出手来,大军南下,一举平定百越,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以为皇帝要下达征战命令时,赵凌放下酒樽,话锋却陡然一转:“然则,朕细细思量,以为百越之地,山高林密,部落分散,其民风虽彪悍,却实则不足为我大秦心腹之患。”

  ???

  满殿文武,尤其是武将们,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不打?

  那刚才说商讨兼并之策是啥意思?

  赵凌仿佛没看到众人的错愕,继续说道:“想必诸位爱卿还记得,上次百越三大部落派使者前来求和。朕将九州神石交由瓯越部落保管,三年之后,哪个部落首领带着九州神石来咸阳,方可向吾皇称臣!。”

  任嚣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事他是知道的:“陛下圣明!自上次使者回去之后,百越各部确实再无敢犯我边境。据末将派出的探子回报,百越内部七大部落之间,为了争夺九州神石,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战乱不断。目前看来,瓯越部落似乎凭借先手,暂时占据了一些优势。”

  “正是如此!”赵凌满意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所以,朕以为,既然他们自己内部已经打起来了,我们何必再浪费大秦将士宝贵的性命和庞大的军费,去亲自下场攻打呢?”

  “便让他们自相残杀,消耗实力,最后我们只需接受最强那个的臣服,岂不省力?”

  这个策略,让不少文臣暗暗点头,觉得皇帝深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精髓。

  但赵凌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全场震惊!

  “因此,朕决定!岭南边境,无需再驻扎二十万大军!朕打算,裁撤其中十五万将士,让他们光荣返回各自家乡,由朝廷分派土地钱粮,就地转为地方驻军或归家务农。只留五万精锐,由任嚣将军统领,继续镇守南疆,足矣!”

  裁军?

  只留五万?

  这下连文臣们都坐不住了!

  军方将领们更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完全搞不懂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仗又不打,还大幅削减边防军?

  这……万一百越缓过劲来怎么办?

  还没等他们消化完这个消息,赵凌又抛出了第二个重磅决策。

  “除此之外,朕欲在边境开设关市,允许大秦商人与百越各部进行贸易,互通有无。同时,选派儒家学者,前往百越各部,传播我中原文化,讲授儒家仁、义、礼、智、信之学说!诸位爱卿,以为朕此策如何?”

  赵凌此言一出,整个咸阳宫正殿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随即——

  “嗡”地一声,就像炸了锅一样!

  文武百官顿时分成了鲜明的两派,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惊愕、不解、甚至反对!

  不打仗了?

  还要裁军?

  开通贸易?

  传播儒家学说?

  这……这跟以往大秦武力征服,严法统治的国策完全不同啊!

  军方各位将领眉头紧锁,交头接耳,完全不明白皇帝这软绵绵的策略意图何在。

  不打仗,他们如何立功?

  裁撤军队,他们的权柄何在?

  这简直是在自废武功!

  而与军方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淳于越为首的儒家官员们,此刻一个个眼中放光,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

  陛下这是要用文化教化来代替刀兵征服啊!

  这是要将他们儒家的学说推行到蛮夷之地,用“仁德”和“礼乐”去感化那些野人!

  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证明了陛下真的要重用儒家了!

  淳于越立刻带领一众儒家门生,迫不及待地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颤抖。

  “陛下圣明!陛下仁德布于四海!此策乃万世之良策!”

  “蛮夷之辈,不通王化,若以刀兵加之,其口服而心不服。”

  “今陛下施以仁政,开通贸易使其得利,传播圣贤学说使其开化,蛮夷之辈必将感念陛下天恩,心悦诚服,纷纷归顺!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最高境界!”

  “陛下圣明!仁德无双!”

  他们的高呼声在大殿中回荡,而另一边的武将们,脸色则更加阴沉难看了。

  章邯的脸色更是难看了,陛下之前说好的让他去打百越呢?怎么变卦了?

  他还怎么立军功?

  赵凌瞥了淳于越他们一眼,这些儒家的人,拍起马屁来真中!

  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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