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录莲反

174. 什么是最高规格的葬仪

“咳咳……”


萧桃忽然睁开眼,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拉住拓跋辰的衣袖。


由于她一直都在上蹿下跳,爪子当然不干净。


拓跋辰脸色铁青,将自己的袍服拯救出来,顺便甩开萧桃的手。


“够了!九公主,你这点小把戏还是早点收起来吧。”


萧桃却并不放弃。


“陛下,这一切都是天意……我本就不该入魏国和亲……咳……请您……看在你们那什么什么神的份上……让我就地安葬……”


“传太医!”


拓跋辰神色莫测。


不管怎么样,自己花了这么大代价把她接回来,可不能死在这里。


萧桃听到太医二字后,突然一阵整个人都抽搐起来,接着,双手僵硬地扬起,软软地倒在床榻上。


夸张的演绎后,九公主再度当场昏厥。


“太医!太医!”那厢侍从慌乱去唤沈卓。


接到命令,沈卓匆匆赶到内室。


见萧桃软倒在床上,脸色泛白,额上还细密地渗出冷汗,他急忙蹲下身,一把将她抱起再床上放好,开始小心查脉。


不多时,他便向拓跋辰抱拳施礼。


“陛下,臣需要为九公主施针,还请陛下回避。”


“给孤医好她,不然唯你是问!”


拓跋辰甩下一句,便着急回去更衣。


确定四下无人后,沈卓将萧桃抱在怀里,低声埋怨道:“你是想把自己作死,还是怎么?我不是说了,那药绝对不能随便用,对你的身体有害!”


“放心……”


萧桃微微睁开眼,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得意:“明夷给的药,用量我心里有数,不至于真要命的……”


说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没一会儿又闭上眼,似乎真的累到了极点。


沈卓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气又心疼,终究没有继续责备,只是小心替她理好散乱的头发和被褥。


“张嘴。”


顺便又喂了两颗补药给她。


萧桃还在哼唧:“……等明天你就知道效果了……不过……假死的时限只有一天,你千万……要在一天内埋了我,再挖出来,知道么?”


“……”


沈卓手上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僵住,喉头滚动了几下,半天才挤出一句:“萧桃,你可真是疯了。”


这些一天怎么可能够!


何况她还是公主,光葬仪就有一长串!


“不疯一点怎么能和你在一起……”


萧桃闭着眼喃喃:“现在我们出了大梁,周围鸟不拉屎的……刚好方便埋……”


“……”


清晨,萧桃所在的房间寂静无声。


沈卓站在床边,神色僵硬,脸上带着隐隐的焦虑。


他轻轻拍拍怀中人的脸颊,唤了一声:“萧桃?”


没有回应。


沈卓抬手探了探她鼻息,又按了按她脉搏,最终长叹一声,起身去传信。


不多时,屋外便传来脚步声。


接了消息的拓跋辰神情冷峻地推门进来。


他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以及巫医。


“情况如何?”


拓跋辰的目光投向沈卓。


沈卓抿紧嘴唇,摇头不语。


拓跋辰皱了皱眉,挥手示意巫医上前。


巫医背着不知道什么装备,走到萧桃床前,开始为她诊治。


片刻后,他放下萧桃手腕,轻轻摇了摇头,对着拓跋辰低声道:“陛下,已无脉象……九公主魂魄恐怕已归天。要不要试试招魂?”


拓跋辰沉吟片刻,又看向沈卓。


对方的目光在和他相遇的同时,迅速垂下。


“……”这个太医显然是萧桃的心腹,如今听闻主人噩耗,居然会如此平静?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思考片刻,便朝巫医微微颔首。


“速速招魂。”


虽然拓跋辰并不信什么装神弄鬼,但死马当活马医。


巫医从随身药囊中取出一捆细长的灵竹签和一卷朱砂符纸。


他跪坐于地,在萧桃的床榻前布下了一个让旁人无法看懂的法阵。


一旁,沈卓有些紧张。


不仅是因为担心那药对萧桃有伤害,也担心这北魏的巫医出其不意。


紧接着,巫医双臂一抬,口中念念有词。


是沈卓从未听过的语言。


生者未尽,死者莫离!


归兮!归兮!


巫医的声音越发激昂,手中的铃铛也随之作响。


当然不可能会有人回应。


过了老半天,巫医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向拓跋辰行礼。


“陛下,魂魄不应,九公主已归黄泉。”


拓跋辰冷眼旁观,目光锐利如刀。


“让孤等了这么久,就是这个结果?你不是号称昆仑神的使者么?”


“陛下赎罪。”


巫医神色惶然,忙磕头请罪:“此乃神命,非人力可逆。”


拓跋辰静静地盯着床上“遗容安详”的萧桃,片刻后,语气冷淡道:“行吧,那就火葬。”


沈卓大惊,看向拓跋辰的目光无比震惊:“陛下!这……不妥吧?


“棺与墓,不过凡人的执念。”


拓跋辰抬眸,似是要盯穿沈卓。


“在我大魏,最高的葬仪——并非厚棺深埋,而是火葬。”


他目光如刀锋般利落地扫过在场几人。


“唯有功勋卓著、身份至尊之人,方可享此礼。烈火焚身,不留尘骨,意为魂归天穹,化为神明座前的永恒之光。”


话至此,拓跋辰表情更为阴鸷。


“所以,若有人身后葬在石棺之中……在我大魏,可算不得至礼。”


“陛下……“


沈卓强压心头慌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这……我大梁习俗讲究土葬,魂归故里……九公主身份尊贵,若是贸然火葬,恐怕不妥。”


“这是大魏地界了,不是大梁。”


拓跋辰淡淡说道,“不必再言,依我大魏风俗行事就是了。”


小桃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显然,这回“算无遗策”九公主又一次马失前蹄。


沈卓简直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一切,但此时,他必须要据理力争。


“陛下,恕臣直言,我国公主当以我国葬仪安魂!”


“婚约既成,就是我大魏之人。”


拓跋辰的眼神冰一样寒冷:“火葬是我们鲜卑最高的葬礼。怎么?依九公主的身份,我这安排还有什么不妥么?”


“……”


沈卓脸上的表情几乎绷不住了,他不禁瞟一眼床上的萧桃。


小桃啊!你装死装得这么彻底,到底考虑过火葬的可能性没有?


现在他究竟该怎么办!


拓跋辰转身朝外走去,随口吩咐身边的阿那胡鲁:“准备妥当后,今日正午,就送九公主归葬。”


沈卓看着拓跋辰的背影消失,屋内重归平静。


他低头看着萧桃,手心冷汗直冒。


床上的萧桃,依然一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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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俨然一副“仙逝”的模样。


只留下他一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会儿就是配药都来不及啊!


而且贸然用药,难说会不会影响她的身体。


沈卓一筹莫展,而拓跋辰吩咐的正午很快就到了。


这会儿萧桃已经装殓完毕,安然地躺在之前装兵器的一具棺材里。


沈卓站在棺材边,一阵无力感涌上。


她看起来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脸色丝毫不像死人。


别说拓跋辰了,随便找个人一看也知道此事有鬼。


沈卓吐出一口浊气,将药箱放下。


就在刚刚,他硬着头皮向拓跋辰请求——为九公主的“遗体”化妆,以免因仪容不妥而亵渎死者。


他本是想以此拖延时间,也想过拓跋辰可能会从中作梗,没想到对方居然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沈卓默默打开药箱。


他们大概早看穿了萧桃还活着的事实。


那么,现在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他只是个随侍的太医,别说改变拓跋辰的决定,在这队伍里说句话都没有什么分量。


大梁陪嫁的像样使者都没一个,周围均是些太监宫女,根本帮不上忙。


沈卓轻叹一声。


再说了,这样的时刻,谁会愿意来替她说上一句话呢。


思来想去,他从怀里取出一小瓶褐色的药剂,喂入萧桃唇间。


那药液带着浓烈的刺激性气味,他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现在能制作的所谓解药,不过就是些刺激性强的药物罢了。


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剩下的全都要依靠小桃自己。


小桃,你快醒来吧!


接下来,他开始为“尸体”整肃仪容。


沈卓的动作不疾不徐。


调粉、蘸水、铺色,仿佛真在细细描画,实则每一笔都比平日慢上一倍。


一遍完成,便换个角度再来一遍。


靠着化妆,沈卓勉强又拖延了几个时辰。


直到拓跋辰的侍卫强行将棺木抬走。


帐篷外的空地前,众人肃然等待。


沈卓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求情:“陛下,臣斗胆请您宽限些时日,不要急于将公主火葬。”


拓跋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这是在请孤网开一面?沈卓,你连跪都不跪,这就是求人的态度?”


沈卓立刻掀了衣袍,缓缓跪下。


“陛下。”他语气恳切:“臣只求陛下容臣查清九公主病逝之因,事关两国,九公主暴毙一事,疑点众多,恐有人蓄意谋害,也未可知,臣身为太医,职责所在,绝不敢怠慢。”


“谋害?”


拓跋辰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


“要说谋害,凶手是谁,你不知道?”


“微臣……愚钝。”


“事到如今,你还不开口么?”


拓跋辰不怒反笑。


“孤再问你一遍——九公主到底死了没有?”


沈卓浑身微微一怔,嘴里却依然坚定:“九公主确实已无脉象。”


这是事实。


“……若孤执意要立刻火葬呢?”


阳光从云间洒下,现场气氛却如同凝结了一般。


沈卓跪在地上,抬头看向拓跋辰,眼神里的游移已然不见。


“陛下,贵国巫医也说了,九公主已然归天。陛下若执意火葬……那臣也只能陪九公主一起。”


不到最后关头,他不能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