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录莲反

116. 过河拆桥的女人

“这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对。”


陶夭指指拼好的箭尾,拧眉毛:“是不是少了个东西?”


“不是少……大抵是卡槽没对准。”


沈卓耐心地调整了两下,终于将武器拼装完毕。


陶夭微微瞪大眼眸:“这箭矢……是不是很厉害?”


见人好奇,沈卓便将矢尾展示给她看:“这是三角棱箭,专门穿透铁甲的杀器。”


“也不知道明夷是不是能办好这事……”陶夭摸摸下巴,又摸摸手中箭头。


他们暂时不能去拜托冯司马。他本就是谢渊的政敌,加上之前的得意楼点心案,更是矛盾重重。


而他们名义上又是谢渊的人,此案还涉及了军火走私,若是捅到上头,怕是连谢知州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看在谢令辰的面子上,陶夭提议——他们得谨慎行事。


便是让王玄清将阴险的异族商人同卫龙一道押入府衙最深的密牢——就之前他们关押罗辞青同陈彬他们的地方。


没错,陶夭这个过河拆桥的小坏蛋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不仅抓了魏辰连前来帮忙的卫龙和他的部下们也没放过一点。


按陶夭的话说,臭道士也就这点好,一个顶得上好多个,实用。


“你让明夷姑娘去,会不会太危险了?”沈卓替她挑了灯花。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很不妥。


这可是犯法的事啊!


正说着,明夷便推门进来。


她将本厚重又陈旧的图册啪地扔在桌上:“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陶夭接过图册翻开一看,果是军械库的机密兵器图。


“小乙你好厉害呀,我爱死你了!”她甚至跳起来在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明夷嫌弃地擦擦自家脸颊:“那你们好好看吧,我先去睡了。”


“好啦好啦!”这可正中了陶夭下怀。


接下来就由她和沈卓大展身手就行了。


沈卓将三角棱箭放在图册旁,仔细比对起来。


一时间,房中只余下翻书之声。


沈卓点了点一页缺角又斑斑点点的粗糙图谱:“从角度、比例和形状看……他们仿造的,是一种攻击性强,适合远程骑兵团队作战的器械。”


陶夭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这些东西若是流入敌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战场上真刀真枪,一点行差踏错都是累累白骨。


沈卓良久无语,低头继续翻找。


这事很大了,自己这样的升斗小民又能做什么呢?


哪怕是刺史那样的封疆大吏,怕也是会慎之又慎的吧。


时至今日,沈卓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所有的罪恶都会因为被揭露,既然被制裁。


他心情烦闷,只得继续翻书,仿佛那样可以减轻一些焦躁。


“咦……这个是……”


沈卓尖滑过泛黄的纸页,目光忽然定格在某一页上。


那大部头的书里赫然出现个相当熟悉的符号。


下头还有一行小注。


“铜牌符号里是北魏军械司的狼牙标记……”


“什么?”


陶夭凑过去,沈卓又将油灯移过来。


“啊……”陶夭大张着嘴:“这不是山中铁匠坊熔炉上的图腾和张虎那块铜牌上的……”


这会儿陶夭已经能够自己组装下巴了:“这么说来,山中的铁匠坊和这些伪装成商队的人定有联系!而且不只是普通联系,这标记直接指北方蛮族……嗷我知道了!那个姓魏的其实是北方蛮子派来偷我们的武器技术?他怎么这么无耻哦!”


沈卓神色更显凝重——这事越来越大了啊。


他们那位谢大人也不知能不能兜住。若是受了牵连……


沈卓到底有些不忍谢家人受牵连。


“小陶,我们若是上报朝廷……谢大人会怎么样?”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陶夭会知道这官场上的规矩。


陶夭在脑海中梳理着一团乱麻,这会儿被沈卓一问,还是一脸恍如隔世的呆样:“啊这……大概是要掉脑袋的吧?”


从这些线索来看,很可能是他们先从南岭走私矿石,又在青州打制成兵器零件,再由伪装南岭商人的魏辰借由正常的商贸活动运送到大梁和北魏的交界处,通过贸易互市卖出去。


卖零件和直接卖兵器那可不是一个概念。


何况魏辰又有正常商队做掩护,又有免检箱子化整为零,就算损失一部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路上,和红手帮这样的物流大帮的合作也定不会少。


沈卓轻轻一叹。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青州城可能要变天了。


但愿不是血雨腥风。


“怪不得他一身奇奇怪怪的异族打扮!”


陶夭冷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讽刺:“像是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呀。原来是故意的!”这样,即使暴露,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南岭人为了谋取暴利,绕过官方渠道进行的走私。


沈卓看向陶夭的目光染上些忧色:“如果魏辰是北边的人,那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陶夭终于收敛了神色:“那姓魏的,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我们要小心。”


她随手翻动着书堆:“啧啧,装都不装像一点,破绽百出的,北方蛮子真当我们好糊弄不成!真当天下的人都是笨蛋不成?”


陶夭放着马后炮,手中书被她随手扔到旁边。


只听哐唧一声。


一道绿线自她袖中飞出。


“咦,这是什么?”


陶夭捡起来。


那是一块通透的玉佩,色泽温润,雕工精细。


哦……是她之前搜罗卫龙包裹时昧下的。


这一路太匆忙了,差点都忘记了!


沈卓有些警觉:“这玉佩你哪来的?”


莫不是她又顺手牵羊了?


“还能哪来的?我的!”


陶夭将玉佩举在烛光下,仔细端详,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不过这块玉佩上面刻的符号,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沈卓接过玉佩,眉头微皱:“这也是家族徽记?”


“这纹路……好像不像是中原的。”


而且很熟悉……哦对!她好像刚刚才在那书里看过似的!


陶夭拿手指弹了弹玉佩,咧嘴一笑:“还等什么?把卫龙那小子带过来,审!”


过了大半个时辰,卫龙被人押了进来。


他被兵丁扔在地上,依旧不忘挺直腰板,一脸“中原人都是大坏蛋”的模样,挣扎着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这是非法拘押!我要告你们!”


就被陪同押送的王玄清一桃木剑杵地上了。


陶夭拿指尖晃了晃手中的玉佩,挑眉邪笑:“行啊,那咱们就先聊聊这块玉佩的来历。它是哪来的?或者说,它代表了什么?”


“你快还我!”


卫龙的神色微微有些异样,但还算镇定:“那玉佩是我祖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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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传的呀?”


陶夭表情阴恻恻的,俨然一得志便猖狂的小人。


“那感情好。祖传的东西,可得好好珍惜。”


所以人还是不能暴露软肋比较好哦~


她轻轻摸了摸玉佩穗子,又掂掂重量。


却是忽然话锋一转:“老实交代吧,你是南岭的皇子吧?”


卫龙瞪大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别急嘛~”


陶夭冲人调皮地眨眨眼(自以为)。


其实对方才没心思欣赏她的美貌呢。


“听我说哦~”


没想到混成这样居然是皇子呢!不过好像自己也很一般?


陶夭的眼神缥缈起来。


有点泪目!


“那你要是南岭的皇子呢,我们就恭恭敬敬给你送回去,顺便给你带点礼物,毕竟贵人嘛,总得体面一下~”


也没事,她就帮他体面好了。


费用当然是走公帑咯。


“不过,你要不是呢,就准备好在这青州县城里牢底坐穿吧。”


说罢,便盯着卫龙瞧。


他眼神闪烁不定,嘴唇抿紧了一下——显然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陶夭故意在卫龙面前狂撸玉佩穗子:“怎么,话到嘴边就卡住了?用不用我帮你顺顺啊?“


卫龙咬紧牙关:“……我没什么可说的。”


“卫龙啊……”


陶夭挑眉看着眼前的死鸭子:“你要明白,真相迟早会被揭开,主动说出来,或许还能留点余地。若你真是南岭皇子,我们还可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这里,卫龙似有所动。


“……你当真会帮我?”


“事关朝局,你说呢?”


陶夭琢磨着,这人昨日对着魏辰和他手下那副尽力样子,只说明一件事——他的确是想要帮南岭朝廷洗刷污名。


不然,南岭和大梁之间的关系,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卫龙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平静却坚定:“那好,我说。”


他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丝无奈与倔强:“我……的确是南岭王室的私生子,但从小就不被王室承认。母亲去世后,我以为自己的价值也随之消失。然而,南岭王看中的是我的才智,便将我纳入暗卫,培养我为一枚棋子。”


他声音渐沉:“这次,他们命我潜伏在红手帮内,是为了获取北魏走私乌金矿藏的情报。这些日子,我一边收集信息,一边试图破坏他们的计划。”


有些行动是为了南岭,当然,也是为了自己。


听到卫龙说母亲去世后就没了价值,陶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你是为了立功?”


“立功只是一方面。”


卫龙苦笑了一声:“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证明自己的价值。即便是棋子,我也不想被人随意丢弃。”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红手帮并不像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们的老大做灰色生意,比如走私乌金,实际上是为了积累资金,这些资金被用来支持更大的计划。”


“计划?”陶夭有些不解:“他们到底是为谁服务的?”


“我也不清楚,总归是你们大梁的某方势力。”


所以表面上红手帮是民间物流组织,但实际上已经是为某一些特殊势力服务的?


“那张虎呢?你究竟为何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