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情况不妙

一行人裹挟着夜色与血腥，沉默地返回了城中的客栈。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窥探，尽数隔绝。

屋内的火盆烧得正旺，哔剥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重如实质的寒意。

崔运小心翼翼地将林旭搀扶到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嘶……”

身体一接触到坚硬的木椅，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林旭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又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崔运看着他那身被鲜血浸透，早已看不出原色的飞鱼服，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这一声叹息，沉重得仿佛能把房梁压断。

在场的其余几名锦衣卫，也都默默地低下头，有的擦拭着刀上的血迹，有的检查着装备，但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谁都清楚，林旭杀了国丈董术，这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杀人案。

那是捅破了天的大窟窿。

是谋逆，是弑杀皇亲，是足以被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林旭回到京城，必死无疑。

而他们这些“同伙”，就算能保住性命，这身官服，恐怕也穿到头了。

想到那个出发前，将林旭郑重托付给自己的身影，崔运的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终究，还是没能护住他。

林旭喘了几口气，缓过了那阵剧痛，他抬起头，看到了崔运眼中的自责与沉重。

他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崔大人，不必为我担心。”

“一人做事一人当。”

“国丈是我杀的，所有罪责，由我林旭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诸位兄弟。”

这话一出，屋内的沉默被打破了。

崔运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林旭，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苦涩。

“一人承担？”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自嘲地笑了一声。

“林旭啊林旭，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以为，我们锦衣卫是什么地方？”

“是街头的游侠团伙，还是山上的土匪窝子？”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围的弟兄，最后指向林旭。

“从我们穿上这身飞鱼服，佩上这柄绣春刀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一个个单独的人了。”

“我们是一个整体！是陛下的刀！”

“这次我们来兖州办案，本来就是一个整体，你当街刺杀国丈，在天下人眼中，就是我锦衣卫的问题！”

“陛下震怒之下，你以为他会细细分辨，说这个林旭是主犯，那个崔运是协从吗？”

“不会！”

崔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只会觉得，是他手里的刀，失控了！是他养的鹰，反过来啄了他的眼！”

“届时，为了平息董家的怒火，为了给皇后一个交代，为了稳固朝堂，掉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脑袋！”

“而且，朝堂里的那些人，早就对锦衣卫心存不满，这次，估计会大力参我们一本。”

“想要抽身，怕是难了！”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林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向周围的同僚，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汉子，此刻都回避着他的目光，脸上的神情，印证了崔运所言非虚。

崔运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稍缓，却更添了几分沉重。

“况且……出发之前，秦录，秦大人曾亲自找过我。”

“让我在兖州好好看着你，务必将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崔运的目光落在林旭的伤口上，眼神里的苦涩几乎要溢出来。

“可现在，你杀了国丈，自己也落得一身重伤，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你让我……回去之后，如何向秦大人交代？”

林旭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浓烈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以为自己的冲动，只是自己的事。

却没想到，这一刀下去，不仅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性命，更是将崔运，将这些信任他的同僚，甚至将远在京城的秦大人，都一并拖下了水。

“对不住……”

林旭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是我……连累了大家。”

看着他这副模样，崔运心中的火气，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他摆了摆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罢了。”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神情各异的弟兄们，沉声道：“都把头抬起来！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

“天，还没塌下来！”

“就算陛下真的降罪，大不了，就是扒了我们这身皮！”

“脑袋，估计还能保住。”

说完，他竟是咧嘴一笑，看向林旭，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赞许。

“不过话说回来，林旭，你小子……”

“杀得好！”

“那董术老贼，还有何文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勾结黑风寨，私吞官粮，屠戮灾民，桩桩件件，都够他们死一百回了！”

“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他拍了拍林旭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太冲动了。”

“你若是能再忍一忍，等我们拿到所有证据，回到京城，当着陛下的面揭发他们，到时候，不用你动手，陛下自会办了他们。”

“现在这样……唉，把自己也搭了进去，不值当。”

听着崔运这番话，林旭心中五味杂陈。

有感动，有懊悔，更多的，是一种冷静下来的反思。

是啊。

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当看到董超那副嘴脸，当听到董术那般颠倒黑白，当想到那些无辜惨死的灾民，他胸中的那股怒火，便彻底烧掉了他的理智。

他只想着快意恩仇，只想着让恶人血债血偿，却忘了自己锦衣卫的身份，忘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这条路，本可以走得更稳妥，更周全。

却被他的一时意气，走成了一条绝路。

“大人……”

林旭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和愧疚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