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如月姑娘
林旭的眼神冷了几分。
何其荒唐，又何其悲哀。
当价格来到三千两这个关口时，叫价的声音终于稀疏了下来。
毕竟，这已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堂里，只剩下三两个真正的豪客还在彼此较劲。
“三千一百两！”
“我出三千二百两！”
最终，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咬着牙喊出了一个新高。
“我出……三千五百两！”
这个价格一出，全场哗然，最后那个竞争者也颓然地坐了回去，摇了摇头。
锦袍青年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仿佛如月姑娘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兰姨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正要举手落定。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四千两。”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那个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青衣人身上。
锦袍青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兰姨也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更亮的光彩。
“这位公子出价四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朋友！”
那锦袍青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站起身，冲着林旭的方向拱了拱手，语气却带着几分威胁。
“出门在外，讲究个和气生财。凡事，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林旭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被如此无视，锦袍青年顿时恼羞成怒。
“好！很好！”
他一拍桌子，冲着台上吼道：“我跟你争到底！如月姑娘今晚是我的！”
“我出，四千五百两！”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
然而，他话音刚落。
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五千两。”
云淡风轻。
仿佛说出的不是五千两白银，而是五个铜板。
“噗——”
锦袍青年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林旭，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兰月坊，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锦袍青年的一张俊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最终定格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他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裳，所有的颜面和尊严都被人踩在了脚下，反复碾压。
五千两。
这倒不是他拿不出来。
可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今晚消遣的范畴，更打破了兰月坊有史以来的所有记录。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脸的问题。
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轻描淡写的方式，将他的骄傲砸得粉碎。
在兖州这片地界上，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
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你……”
锦袍青年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那个角落里的青衣人。
“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在这兖州城，在这三分地界上，你敢跟本公子叫板？”
然而，林旭依旧端坐着，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端起桌上那杯从未碰过的冷酒，轻轻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怎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这里的规矩，是只许你加价，不许我开口？”
一句话，问得那锦袍青年哑口无言，脸色愈发难看。
他想发作，想立刻叫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拖出去打断手脚。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个精瘦的跟班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急切地低语。
“公子，息怒。”
“这人来路不明，出手就是五千两，要么是过江的猛龙，要么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我们没必要在这儿跟他硬碰硬，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跟班的眼神里透着一丝阴狠。
“反正那如月姑娘又跑不了。我们先回去，查清他的底细，等他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是打是杀，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到那时，让他把银子和命，都给您吐出来！”
锦袍青年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阴毒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杀意，觉得跟班的话很有道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他根本用不了十年。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皱的衣袍，恢复了几分公子的派头。
他朝着林旭的方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好，很好。”
“你，有种。”
“你给本公子等着。”
撂下这句狠话，他一甩袖子，带着跟班和几个随从，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大堂内的气氛也再次回到了刚才的热烈。
兰姨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她几乎是小跑着从高台上下来，亲自来到林旭面前，那态度，比刚才恭敬了何止十倍。
“哎呦，公子爷，您真是……真是让奴家开了眼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您赢了，今晚，如月姑娘就是您的了。快，楼上请，雅间早已备好。”
林旭这才缓缓起身，将那五千两的银票随手拍在桌上，跟着兰姨向二楼走去。
他心里却在滴血。
五千两啊。
这可是五千两白银。
虽然天上人间的分红让他如今富得流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几两银子发愁的穷小子，但这笔钱，也足够在京城买下一座不错的宅子了。
就这么花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哪怕是为了查案，也着实肉疼。
他暗暗下定决心。
这笔账，得记下。
回去之后，必须得找齐文泰报销。
自己出来办案的，这个钱找他要，天经地义。
很快，林旭便来到了二楼的雅间，这里与楼下的喧嚣和污浊恍如两个世界。
清幽，雅致。
一扇雕花木窗半开着，能看到窗外寂静的夜色。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一张古琴置于案上，旁边是笔墨纸砚，墙上还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若非知道这里是青楼，倒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清净书房。
那个在台上清冷孤傲的女子，此刻正静静地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壶温好的酒，两个白玉酒杯。
她已经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琼鼻樱唇，肤若凝脂。
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一丝风尘女子的媚态，反而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忧郁和疏离。
她见林旭进来，缓缓起身，微微欠身一礼。
“奴家如月，见过公子。”
声音清脆，如同玉珠落盘，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林旭的目光却没有第一时间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迅速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的布局。
他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这雅间的陈设，这屏风的位置，甚至连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兰花熏香……
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在他心头萦绕。
难道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