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集山隐有鹤

第二百四十章 错杂弹·宽慰

叶寻舟见状明显也慌了神,他手忙脚乱地收了刀,然而当乔染秋低下头去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看见她的动作后,叶寻舟的目光下移,也看见了她那发抖的手。

他顿了一瞬,拉起了乔染秋的手,将她的手掌摊开,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掌和手指,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我今日清晨特地寻了你师父和师兄问过,你究竟都学过什么剑招,也听说了你在惠梁时,连那些……死士的快招都能接得,再想到凶手的出招亦是快、准、狠,才用的类似招式,如今看来……”与此同时,他也开口,说着,还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浅浅休息了两日,已调整好了,但实际上……约是还未……?”

“两日而已,怎么可能调整得好。”乔染秋也长叹了口气,“睡觉,聊天,逛街,各种转移注意力的法子我都用了,也确实有些效果,可……谷烟了的死给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我以为我的胆子足够大,但或许我高估自己了,毕竟我之前接触过的尸体,大都并非人为致死,即便是人为致死,和我……也没有那么直接的关系,可谷烟了不一样……而我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直面那凶手,我就……”

“就会想起谷烟了,既害怕自己被杀死,也害怕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幸会再度发生,更会想起……是因你晚到了一步,才导致谷烟了没能被救下……?”

“你果真了解我。”乔染秋自嘲地笑了笑。

全都被他说中了。

“你我本就熟悉,又同为穿越者,我怎可能不了解你?”

“同为穿越者……”听到这话,乔染秋琢磨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那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一样?”叶寻舟挑挑眉,“如何不一样?”

“你刚才不是提到了惠梁那两个寻我和师兄麻烦的黑衣人?那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死了吧?其实当时我有过机会,只要狠心些……不,都不能说狠心,是拎得清一些,直接把那个又矮又瘦的杀了,我师兄都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可我当时不知怎么的,就是没能下得去手。虽然我也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回去,但在骨子里……我似乎还是认为自己是个现代人,天然抗拒着那些打打杀杀。”乔染秋说着,抬眼看向了叶寻舟,“相比之下,你瞧起来……适应得还真是不错?是因为你穿过来的时间长、习武的时间久,又……一直混在权贵堆里?”

叶寻舟闻言一噎:“我哪里适应得不错?”

“瞧着和这些古人……也没什么分别。”乔染秋耸了耸肩。

此话一出,叶寻舟顿了顿,沉默了半晌后,他才颇有些丧气地道:“在惠梁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将刀背朝向里侧吗?其实……这是我的习惯,无论对方是谁,我都是如此。在远京时有人说我,就和我师父一样,仁义、善良,一身武艺却有慈悲心肠,当然了,也有人嘲笑我是愚善、是胆小,手上连一条人命都没有。但实际上,我这么做的理由,就和你一模一样。”

乔染秋一愣,而后她倒是想起,在惠梁时,自己犹豫的一瞬,还真想起过叶寻舟来。

但她当时并不确定叶寻舟心中是如何想的。

“你将刀背向里,竟是因为这个?你……没杀过人?”乔染秋有些惊讶地道。

“嗯。”叶寻舟点点头,“你不是还问过我,在严万山家的时候,为什么会独自行动吗?是因为我发现了附近还有别人,所以我追出去了,而那个人……其实就是惠梁时寻过你麻烦的刀疤脸,当时我也有机会擒住他的,只可惜……我因他嘲讽我未杀过人而乱了阵脚,没能捉住他;还有,你问我在宛遥县客栈时独自出门,又是去做了什么,我眼下也可以告诉你——我确实去了县衙,只不过……我是去审封五郎了,可惜的是……他死了。”

“死了?!”乔染秋一惊。

“你不是扒了那刀疤脸的衣服吗?还把他口中的毒药丸取出来了。是以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死士,而封五郎和他们一样。而在我进入牢房之后,封五郎就咬破了那毒药,最后,我是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我面前。”

乔染秋一琢磨,微微一顿:“所以你当时才会……湿着头发望着月亮伤神?可……这也不是你的错啊……”

“你也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叶寻舟轻轻笑了笑,定定望着乔染秋,“可我也会想,若我多注意注意,事情不仅不会搞砸,还能留他一命呀……”

也就是这时乔染秋才反应过来,瞬间一噎:“我说你怎么突然愿意将这些事告知我,合着……是在提醒我,谷烟了的死,并非我的错?我能不知道错在凶手吗?可我——”

“我不是在提醒你。”叶寻舟忽然捏了捏乔染秋的手心,将她的话打断了,“我的意思是我理解你,我们两个算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我只是想宽慰你。”

“那你还真是和以往一样,不太懂如何宽慰人。”乔染秋皱了皱眉,“你若真想宽慰我,不若告诉告诉我……这封五郎,还有其他的黑衣人,都是谁派来死士?还有,那个唤你名字惹了我误会的,又是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我之前重伤过他,他来寻仇罢了。至于其他的……是真不能告诉你,至少眼下不行,你莫得寸进尺。”叶寻舟微微蹙着眉道,说着,他也放开了乔染秋的手,俯下身去,将乔染秋的剑捡了起来,塞回了她手中,“你知道我为什么看起来适应得很好吗?因为我别无选择,就像你,计都献出去了,还非要自己上,如今不撑一撑怎么行?”

乔染秋听罢撇了撇嘴,握紧了剑,有些不满地道:“那你说,我这防架……该如何改进?”

“你的格挡太过纯粹了,很被动。”叶寻舟道,“很多剑势,其实都讲究反守为攻,即便不当真攻去,至少也要将敌人打退,譬如举鼎、撩掠,你把这些学会,我再教你三招我两位师父最擅长的油滑招式——鹤踏晴空、燕啄寒松和鹰落九天,闪身灵活、寻人弱点、借力打力,能以柔克刚,怎么样?”

“行啊。”乔染秋眨眨眼,“那就先从举鼎势开始?这不是基础招式嘛,我学过呀……这样?”

说着,乔染秋也摆出了架势。

“肩膀不够放松,下盘也不够稳。”叶寻舟望着,一边点评,一边忍不住似的,直接靠近,又纠正了一番乔染秋手部的姿势,“手也不够高,你得架在这个位置。”

其实……

对于乔染秋而言,叶寻舟的宽慰,还挺凑效的。望着突然拉近了距离的叶寻舟,乔染秋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