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蚀之刻

他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这来之不易的“休息”，却并没有让他的意识得到安宁，反而坠入了一个猩红粘稠的世界。

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开放性伤口，不断向下滴落着温热的液体。

大地是扭曲的，由无数张痛苦挣扎的人脸堆砌而成，发出无声的哀嚎。

他看到了格里菲斯。

他就站在那片人脸大地的中央，手中捧着一枚诡异的卵状物。

那东西是红色的，表面同样布满了纠结在一起的人类五官，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痛苦。

“霸王之卵”，一个名字突兀地出现在格斯的脑海中。

卵状物发出了一声嚎叫。

整个血色世界随之剧烈震颤。

天空那巨大的伤口开始旋转，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血色漩涡，无数奇形怪状的恶魔从中蜂拥而出，带着对血肉的极致渴望，扑向大地。

突然，四个巨大的阴影从血色漩涡中缓缓降临。

他们是被称为“神之手”的魔王，是超越了这个次元的存在。

他们的声音直接在格斯的灵魂中响起，告诉格里菲斯，只要献祭出他最重要的东西——鹰之团，他就能获得神的力量，成为他们的一员。

格斯死死地盯着格里菲斯。

他看到那个曾经如神明般耀眼的男人，眼中最后的光芒熄灭了。

无尽的绝望，对格斯抛弃自己的怨恨，对自己沦为废人的不甘等等，最终化为了一滴漆黑的眼泪。

“献祭。”

格里菲斯的声音平静而又冰冷。

他选择了堕落。

血光冲天，他被无数的怨念包裹，身躯开始重塑。

就在格里菲斯决定献祭的那一刻，一股灼热的剧痛烙印在了格斯的后颈上。

他痛苦地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片滚烫的血肉模糊。

他看到卡斯加的身上，捷度的身上，比宾的身上，所有鹰之团成员的身上，都出现了同一个血色的烙印。

他们成为了祭品。

大量恶魔狞笑着冲向了格斯的同伴们。

“不！”

心中生出不祥预感的格斯想要咆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平日里与他一同欢笑，一同战斗的伙伴们，被那些从漩涡中涌出的怪物使徒们，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杀。

捷度为了掩护卡斯加，被一个螳螂般的使徒拦腰斩断，脸上还带着最后一丝苦笑。

力大无穷的比宾被数只怪物分食，他临死前还在奋力挥舞着拳头。

哥尔卡斯，里基特……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化为了模糊的血肉碎片，被贪婪地吞食。

绝望，无尽的绝望和愤怒充斥着格斯的内心。

随着鹰之团成员的不断死去，格里菲斯也逐渐完成了进化，最终化身为第五位神之手

一个拥有黑色羽翼的魔王——费蒙特。

新生的魔王做的第一件事，是缓缓飞向因极度悲伤而崩溃的卡斯加。

他当着格斯的面，抓住了她。

然后，当着格斯的面玷污了她。

在新生的魔王费蒙特的强大力量下，卡斯加的挣扎完全无效。

而目睹一切的格斯，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

“啊啊啊啊啊——！！！”

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疯了一样冲向费蒙特，却被无数涌上来的使徒死死按在地上。

一只巨大的，长满獠牙的使徒，一口咬断了他的左臂。

剧痛袭来。

另一只使徒的利爪，则狠狠抓向他的脸，剜去了他的右眼，接着抓住他的头，强行让他观看费蒙特的恶行。

无尽的痛苦与极致的绝望，如同漆黑的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啊——！”

格斯猛地从营地的床铺上坐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浑身上下，都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那只手完好无损。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眼球也还在。

卡斯加听到他的喊声，立刻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格斯看着眼前真实的卡斯加，又看了看自己完好的手臂，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

他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

“只是一个梦吗？”

“还好只是一个梦。”

他喃喃自语。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却依旧死死地附着在他的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那场噩梦之后，格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柄巨大的斩龙剑，剑身反射出的寒光，似乎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些。

他试图用战斗后的疲惫，来驱散脑海中那些血色的回忆。

但他失败了。

只要一闭上眼，伙伴们惨死的画面，卡斯加和鹰之团伙伴们绝望的悲鸣，就会在耳边无限循环。

另一边，在就回格里菲斯之后，整个鹰之团的营地，都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低气压之中。

他们失去了目标。

失去了信仰。

格里菲斯的惨状，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个曾经带领他们不断创造奇迹的白色雄鹰，如今只是一个躺在马车里，连自主进食都做不到的废人。

格里菲斯躺在马车上，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看到曾经那些对他目光狂热无比的下属们，如今都刻意地避开他的视线。

他听到他们在低声讨论着未来的出路，讨论着没有了他，鹰之团该何去何从。

他知道。

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累赘。

当天下午，趁着卡斯加去取水，格里菲斯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着残废的身躯，用牙齿死死咬住了马车的缰绳。

然后，他猛地向一旁甩头。

马儿受惊，发出一声长嘶，拉着马车疯狂地冲了出去。

他想用死亡，来寻求解脱。

“格里菲斯！”

卡斯加的惊呼声，让不远处的格斯瞬间警觉。

失控的马车最终被一块横在路上的巨石挡住，脆弱的格里菲斯被这股巨大的冲力狠狠地甩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抛物线，翻滚着掉进了一条冰冷的小河里。

在冰冷的河水中，求生的本能让他胡乱地挣扎着。

他的手在河底的淤泥中摸索，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熟悉而又冰冷的物体。

那是他之前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霸王之卵。

远处，刚刚追上来的格斯，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那枚和他梦中一模一样的，上面镌刻着扭曲人脸的红色卵状物。

一瞬间，梦境中所有血腥的画面，轰然涌入他的大脑。

那不是梦。

那是预言。

是即将发生的，无法逃避的宿命。

“不——！！！”

“不要！格里菲斯！”

格斯发出了此生最为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朝着河边的格里菲斯冲去。

他要抢走那枚卵。

他要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他必须阻止。

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

格里菲斯仿佛也感知到了什么，他空洞的眼神呆滞着注视着向自己跑来的格斯。

然而，格里菲斯在水中挣扎时，手腕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划破。

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将霸王之卵浸润。

下一秒，格里菲斯手中的霸王之卵睁开的双眼，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嘶吼。

接着，天黑了。

巨大的黑色太阳覆盖了原本的烈日，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诡异的阴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