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戴森球竣工
他没有看脚下那座被完美规划、如同花园仙境的城市。
他的目光，穿透了大气层，望向了太阳。
或者说，望向了那颗恒星表面，那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圆环。
“真他妈的……离谱。”
林帆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二三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在大学里混日子的毛头小子，而罗辑，是他那个玩世不恭，整天把“宇宙社会学”这种鬼东西挂在嘴边的青年教师。
林帆至今还记得，当罗辑被选为面壁者，第一次在pdC会议上，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阐述他那套“黑暗森林”假说时，台下那些政客、将军、科学家们……看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看疯子，看小丑，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傻子的眼神。
而现在。
这个全世界眼里的疯子，成了人类文明唯一的领袖，不，是神。
林帆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光滑，紧致，没有一道皱纹，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澎湃的生命能量驱动下，完美地运转着。
如今，在人联的治下，每个公民的基础寿命，都达到了恐怖的五百岁。
但只有林帆这样的核心生物科学家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只要能源足够，只要他们想，他们甚至可以活上几千年，上万年。
永生，这个曾经只存在于神话里的词汇，已经逐渐被实现。
这几十年的变化，简直就是神迹。
疾病、饥饿、贫穷……这些纠缠了人类文明数千年的词汇，如今已经彻底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所有人都活在一个完美的乌托邦里。
他们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宁，并将缔造了这一切的罗辑，奉为活着的救世主。
但林帆知道真相。
他知道这个乌托邦只是暂时的。他知道那些遍布地球，让智子都无法窥探的“黑域”是什么。
他知道那两颗被活捉、被格式化、如今成了人类喉舌的智子，正为三体人编织着一个地球内乱不休的谎言。
他更知道，在木星那瑰丽风暴的阴影里，一支以“无畏”为名的庞大舰队，正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扩编。
那些冰冷的、狰狞的战争机器，像一群蛰伏的鲨鱼，等待着撕碎猎物的那一天。
敌人，从来没有消失。
三体人，只是黑暗森林里，人类遇到的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猎人。
在更遥远的黑暗深处，还潜伏着更多、更可怕的存在。
林帆曾为此感到过迷茫和恐惧。
他曾经无法理解，罗辑为什么要用如此极端、如此疯狂的手段，将整个人类文明，绑上一辆失控的战车。
直到那一天。
他被授权进入了京城地下的A-01号黑域实验室。
然后，一段记忆，被强行植入了脑海。
关于“Q”，关于“星人”，关于“蠕虫人”和“地毯人”……那亿万年地狱般的折磨和绝望。
那一刻。
林帆吐了。
他吐得昏天黑地，几乎把自己的胆汁都给呕了出来。
也是在那一刻，他彻底理解了自己那位老师的所作所为。
他终于明白，罗辑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到底藏着何等沉重的、足以压垮一个文明的恐惧。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如今的人联，要如此不计代价、如此迫切疯狂地发展科技。
嗡——
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一条加粗的红色新闻标题，弹了出来。【特大喜讯！“摘星者”能源核心正式激活！人类文明基石工程——“超光速曲率引擎”项目，于今日正式启动！】
林帆的瞳孔，猛地收缩。
来了！
戴森环的建成，为人类提供了近乎用之不竭的能源。
而建立在戴森环内侧，那座如同星空堡垒般的巨型构造体“摘星者”，则为如今的人类提海量的资源。
……
三个月后。
“摘星者”船坞。
一艘造型奇特的实验舰，静静地悬浮在巨大的泊位中央。
它没有传统飞船那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型设计，舰体呈纺锤形，表面覆盖着一种能够吸收几乎所有光线的漆黑涂层。
在它的舰艏和舰艉，各有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金属环。
“远航者”号。
人类第一艘，搭载了初级曲率引擎的实验舰。
它无法像科幻电影里那样，瞬间跃迁到几光年之外。
但它可以在短时间内，小范围地扭曲自身前后的空间，形成一个“曲率泡”，推动舰船以远超光速的速度航行。
虽然只是初级版本，但这已经是技术上的飞跃了。
控制中心里，罗辑站在巨大的舷窗前，看着那艘飞船。
“主席，所有系统自检完毕，‘远航者’号，随时可以出发。”
身后，传来项目负责人的报告。
“那就让它出发吧。”
罗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随着一道指令下达。
“远航者”号舰艉的金属环，瞬间亮起刺眼的蓝光。
它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一种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下一秒。
它消失了。
没有发出任何轰鸣声，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泊位上。
控制中心的大屏幕上，代表着“远航者”号的光点，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向着太阳系外飞去。
光速，被突破了。
人类的触角，第一次，真正拥有了伸出太阳系摇篮的能力。
整个控制中心，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无数白发苍苍的科学家，相拥而泣，状若疯魔。
这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天。
但罗辑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
他转过身，在一片狂热的欢呼声中，下达了新的指令。
“以‘远航者’号为技术蓝本，启动接下来的计划。”
“我需要更多搭载了曲率引擎的飞船。”
“把它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撒向周围一百光年内的所有恒星系。”
“去寻找新的资源，新的家园，以及……”
罗辑的声音顿了顿，那双死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锐利。
“……新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