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裴琰的“诛心”之法

想到这里,裴琰也不再犹豫。

输家?风度?

呵,败局已定,尊严不过是块遮羞的破布,他早已不屑一顾!

只要能在这对赢家的心底埋下一根毒刺,哪怕只是一根微不可察的刺,只要能预见到他们日后在猜忌的泥沼中相互提防,在虚伪的面具下渐生嫌隙,直至两看相厌,情分荡然无存……

仅仅是想象那副光景,一股扭曲的畅快便瞬间攫住了裴琰的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崔令窈,你当真以为裴玠那位置坐得稳如泰山?笑话!他不过是流淌着北狄卑贱血脉的野种!当年父皇被那妖妃蛊惑,才将这等污秽血脉偷梁换柱,充作母后所出的嫡皇子!纸终究包不住火,如今神都内外,暗流汹涌,这桩秘闻早已沸沸扬扬!觊觎这至尊之位的,何止我裴琰一人?

裴玠根基未稳,权柄未收,便已急不可耐地要拿世家开刀,向武将发难!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以为世家和武将会坐以待毙,任他宰割吗?与其让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刻薄寡恩的暴君独揽乾坤,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倒不如拱卫一位仁厚些的新君上位!至少,大家的日子还能有几分盼头!”

裴琰面上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他也不是只将所有宝都押在了这次的算计上。

他在宫外的人手,会在自己失败后,将一些密信和证据交给自己指定的人。

那人得到证据后能够掀起怎样的风浪,这风浪足不足以动摇大昱,就和自己全无关系了。

他已不在意,也无需在意。

反正,他已是阶下囚,后来者是谁,又有何区别?

只要能掀翻裴玠,就可以!

谁坐在皇位上,都好过裴玠!

败是败了,但在这身陷囹圄、尚能言语的片刻,他又岂能让裴玠好过半分?!

“还有,你以为裴玠赢了,你便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做梦!不管他给你描绘了多光辉灿烂的未来,事实是,你不过是他将来后宫万千粉黛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妃妾!一个知晓他太多肮脏秘密的妃妾!

情浓之时,或许他会因那几分旧情,赏你几分虚妄的体面。可这点脸面,能让你压过未来皇后的凤仪吗?待到他真正乾坤独断、权倾天下之时,崔令窈,你猜猜,他还会容得下你这个见证过他所有阴私、所有不堪、所有卑劣手段的旧人吗?”

说到这里,裴琰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目光扫过,仿佛已穿透时光,看到了那深宫之中必然凋零的命运。

“后宫里,永远不缺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名花。裴玠坐拥天下,自然能随时采撷那最鲜嫩、最明媚的一朵。而你,崔令窈,你又能盛开几时?你的盛放,在他眼中,又能值价几何?不过是一朵,终将被碾落成泥的明日黄花罢了!”

只挑拨一方还不够,裴琰趁着如今自己还尚有几分力气说话,趁着裴玠还愿意来欣赏他这个输家的落魄,自然是要将该说的都应说尽说。

“对了,裴玠,你以为你得了位智计无双的佳人为你筹谋,便以为彻底将我踩在了脚下?可惜啊可惜,你这视若珍宝的佳人,不过是我,弃之如敝屣的旧履罢了!”

说罢,他带着扭曲的快意,紧紧盯着“裴玠”的脸,期待从中捕捉到雷霆震怒的裂痕。

然而,面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竟平静得如同深潭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这出乎意料的平静,非但未能浇熄裴琰的毒火,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癫狂。既然一句不够,那就再加一把火!烧得更旺些!

“你以为我在胡说。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这位视若珍宝的温元县主,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早就在我面前袒露无遗了!你不信?那我便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左侧腰间,贴近肋骨下方,有一颗,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这般私密之处,若非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外人绝难窥见!贴身婢女或许知晓,但绝不会由他一个“外人”如此清晰地宣之于口!裴琰抛出这颗“炸弹”,几乎能预见裴玠瞬间爆发的狂怒。

然而——

没有。

殿内,依旧是死水般的平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找不到一丝一毫他期待的惊怒或羞愤。

这诡异的死寂,让裴琰心中那点扭曲的得意骤然凝固。

“云裳,你先出去吧。”

崔令窈看向一旁的云裳,低声吩咐道。

接下来的话,便不适合云裳听了。

身为下属,有些事不知晓,是对她的保护。

“是。”

云裳躬身退下,姿态顺从谦卑。

这般态度……

裴琰先是愕然,脑中一片空白。旋即,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开!

“她居然是你的人。怨不得……怨不得……”

怨不得自己会输。

母后身边最信任的宫婢,居然是裴玠安插下的人!

裴琰自己都觉得可笑。

如今,屋内便只剩下了裴玠和崔令窈,以及如今动弹不得的裴琰母子。

许多话,也到了彻底说开的时候了。

“裴琰,你以为自己重活一世这件事瞒得很好吗?”

裴玠走到崔令窈的身后,欣赏着裴琰在自己最大秘密解开那一瞬不可置信的眼神。

这句话,比方才云裳的身份揭露更具毁灭性!

“你……你们……”

裴琰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最大的倚仗,最深埋心底、绝不可能被第二人知晓的秘密,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道破!

巨大的惊骇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思维一片混乱。

他本能地以为,是裴玠或崔令窈也重生了。

但抬眼望去,两人眼中只有冰冷的了然和平静,没有半分重历者的沧桑或激愤。

电光石火间,一个更荒谬、更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脑海!

“你们,是从崔令仪那个蠢妇身上猜到的?!”

他难以置信地嘶吼出来。

那个被他利用又抛弃的女人,竟成了他覆灭的源头?

重生这等玄秘之事,常人如何能联想到?除非,他们本身就经历过,或者见过类似的“异数”!

在裴琰看来,若裴玠或是崔令窈重生过,他们的许多动作应当更加直接激进。

毕竟,谁害了他们,哪些是忠臣,哪些是佞臣,他们应当最清楚不过才是。

可如今这般步步谋划的模样,更像是他们知道的也不算极为清楚。

那么,有一种可能便呼之欲出了。

崔令窈淡淡点了点头。

“没想到事到如今,你倒是聪明了一些。是呀,你那位好侧妃,早早就露了端倪。将你们两个重生之人凑作一团,也是成全了这份天作之合的姻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