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阴狠心思
裴琰即便在最亲密的母亲面前,依旧保持着一层朦胧的伪装。
可太后却是丝毫不想装了。
“枉费哀家为先帝为大昱兢兢业业打理着这江山,不想,竟是成了他们父子手下的棋子!可怜晏之你也被连累,失了嫡长子的身份,处处低裴玠那野种一头!”
太后没让裴琰提供更多证据。
她心中本就有所怀疑,而裴琰,这个她最心疼也最信任的小儿子的坦白,直接让她当即便信了。
怪不得,当时她觉得一切那般顺利。
原以为是天命眷顾,她注定就该登上凤位。
虽说失了自己的亲生子,也失了好不容易筹谋的龙凤呈祥的吉兆,但好在一切结果也算是差强人意。
却不想,竟是天子掺和到了后宫争斗中。
后宫女子再如何斗,一旦皇帝出手,她们哪里有谋算的余地。
陛下啊陛下,你就那般喜欢那个贱人?难道我生的孩子,就不是您的孩子吗?您可曾为那个落地便不得不死去的孩子掉过一滴眼泪?
定然是没有的吧。
想来当时,您定然为裴玠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而欣喜。
太后心中的恨,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只是,这件事却是的确不好办。
说到底,当年那场偷天换日的戏码,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
先帝不过是将计就计,在她精心布置的棋局上,更狠厉地落下一子,反将她推入深渊。
这桩弥天大罪,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若想扶持晏之登临大宝,她这个生母,就不能在德行上有失。
清洗污名与保全自身,竟成了水火不容的死局,一时之间,太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进退维谷之中。
不过这些,裴琰早就想到解决之策了。
“母后不必忧心。如今,将来朝野内外都在怀疑神都城中的流言乃是母后一手算计。既如此,母后何不将计就计?”
虽和裴玠不是一母同胞,但或许是身上同样流淌着来自先帝的一半血,尽管二人性情心性截然不同,但这一刻,竟是有些不谋而合。
“你是让哀家认下这件事?”
太后蹙眉。“儿臣之意,是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既然众口铄金皆疑母后,那便让这疑云化作惊雷!若儿臣原本正逐渐好转的伤势突然加重,高热不退,陷入昏迷,命悬一线。而母后您身为慈母,爱子心切之下,怀疑这一切与陛下有关,与陛下当庭对峙!
您悲愤控诉,直指陛下才是这换子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贼喊捉贼,意在污蔑母后,铲除异己!
而陛下,盛怒之下,必会斥责母后攀诬天子,心怀叵测!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裴琰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母后您因急怒攻心,旧疾复发,心疾骤然加剧,当场晕厥不省人事!自此缠绵病榻,形容枯槁,命若游丝。
母后您说,到了这般境地,天下人,朝野上下,还有谁会怀疑您?只会怜您慈母心碎,痛您为奸人所害!”
太后是越听越糊涂了。
她倒不觉得裴琰是真要让她命若游丝,只是这般布局,有何好处呢?
“这是何路数?哀家病倒,岂非坐实了心虚?”
她一时未能参透其中关窍。
“母后明鉴。您一旦病倒,且是因此惊天对峙而病倒,便能以最快的速度从流言中脱身。而且,您最好让宗亲们都入宫看看,看看烧得人事不省的儿臣,看看病得起不来身的您。
传播此等流言,自然是要图谋好处。可此情此景之下,朝臣们会作何想?他们会顺理成章地怀疑,这一切,是否正是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将脏水彻底泼在您身上而自导自演的毒计?
儿臣也已暗中联络部分朝臣,只待母后病倒,便会借机在民间掀起风浪,大肆宣扬陛下不孝逼母,令其焦头烂额,威信扫地。此其一也。
其二,谢翟安马上要到神都了,儿臣会让人提前去接触他。”
提到这个名字,裴琰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凭借前世记忆,他对拿下谢翟安有着十足的把握。
“况且,靖远公夫人和一双儿女正被陛下囚禁,若是此时,这三人出了什么事,母后您说,本就被陛下怀疑的谢翟安,他能不起反心吗?谢翟安执掌西麓军多年,战功彪炳,乃武将之首!就算暂时被卸掉了西麓军的军权,可在神都内,还是有不少他的旧部。若能将其拉拢,得其麾下悍卒效忠,何愁大事不成?”
当然,若是谢翟安想要拿乔,那崔玿的死因,便会是让其叩头的最好把柄。
这一点,裴琰信心十足。
裴琰的话语恳切,为太后描绘着反戈一击的美好图景。
然而,太后绝不会知晓,裴琰所说的心疾发作、缠绵病榻,绝非仅仅是一场表演!
他要的,是太后在那场精心策划的对峙中,真正彻底地死于“心悸”!他会暗中授意云裳,在太后的汤药中不动声色地加大药量……
剧烈的争执、冲天的怒火,加上那致命的药性,足以让太后死得恰到好处!
他对太后的说辞,不过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
太后凝视着儿子沉稳自信的面容,听着他条理分明、丝丝入扣的谋划,心中那份因困境而产生的焦躁与疑虑,竟真的被这“绝处逢生”的妙计渐渐抚平。
“好,就依吾儿之计!哀家信你。”
她全然不知,自己视为唯一依靠、倾注了所有母爱的亲生骨肉,此刻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利用她的死亡作为最致命的武器,将她送上绝路,以此完成对裴玠的致命一击!
裴琰自然不意外自己的母后会同意。
只是,母后在死前,还有出别的戏码。
“不过,在此之前,尚有一事需母后为儿臣操办。烦请母后,以懿旨召温元县主入宫觐见。”
“崔氏?你见她做什么?”
太后之前就不喜崔令窈,加之颐光殿崔令窈公然给她没脸,如今更是对其厌恶至极。
裴琰也不打算瞒着太后他的谋算了。
他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出,甚至,特意提了那助兴的药。
毕竟这东西,还得仰仗母后。
这药,可是是和自己的母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流传在外的助兴秘药,背后都少不了母后的手笔。
而这药,上一世帮了自己大忙,让崔令仪那个蠢人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裴玠的性命。
这到底是母后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成全?
如今母后性命已经没几日了,裴琰也想弄个清楚。
毕竟,若是老天爷眷顾,再来个第三世,他知道得越多,自然走得更为通畅。
“这药哀家的确有留存一下,只是之前仁寿宫大火,什么东西也都烧没了。不过,有一个人应当会有。”
“谁?”
“你的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