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武珩的失策
“呃——”
武珩的喉咙被死死扼住，眼球因窒息而暴突出来，布满血丝，脸上却诡异地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扭曲的笑意。
他成功了！他就是要激怒她！
断腿的剧痛日夜折磨，脏腑的损伤让他生不如死，与其日后永无止境地忍受这份折磨，倒不如此时为自己寻一个痛快。
死在亲生女儿手里！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后也是最快意的结局！
就在武珩的意识即将陷入黑暗，裴夷真被仇恨完全支配时。
一双手，精准地捏住了裴夷真手腕内侧的麻筋！
一股强烈的酸麻感瞬间沿着手臂窜上，裴夷真的手指下意识松开，武珩也从那窒息的绝境中解脱了出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娇小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身影，紧紧地抱住了几近疯狂的裴夷真。
“夷真姐姐！松手！快松手！”
是崔令窈。
她比裴夷真矮了近一个头，再加上裴夷真此时又是处于盛怒之中，崔令窈几乎抱不住她。
可她还是竭尽全力将裴夷真往后拖。
“别中了他的计！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激怒你杀了他！不要脏了你的手！不值得！”
武珩是该死，但不该在这种情况下死在裴夷真的手上。
崔令窈敢断定，若是武珩遂愿了，裴夷真看似为母亲报了仇，可下半辈子也无法摆脱武珩的阴影了。
“他该死！他杀了我的母亲！”
裴夷真素来都是冷静的。
崔令窈几乎没在她脸上见到过太多表情。
可如今，她的双目赤红，整个人如同被强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站在彻底断裂的崩溃边缘。
其实，在引导询问武珩的时候，她已经有好几次快撑不住了。
只是她知道，屏风后的裴玠和崔令窈还需要答案，这是最好的讯问机会，她不能让其白白流失。
所以，她强撑着，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直到，他说出那样猪狗不如的话。
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半点儿后悔或是抱歉。
居然怪母亲是公主，怪老天天意弄人。“是，他是该死，可你若就此遂了他恶毒的心愿，他可就彻底开心了，得逞了！夷真姐姐，你回头想想！你早已不是武家女，你亲手斩断了这肮脏的血脉，彻彻底底与武家割席断义！难道要在最后关头，被他这摊腐臭的烂泥拖下水，被他如蝇蛆般死死缠住，永生永世都挣脱不开这弑父的枷锁吗？你的下半生，难道要活在他的阴影里吗？！”
崔令窈不觉得裴夷真弑父是大错，可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动手。
被人激着动手，过后极容易留下阴影。
她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件事了。
裴夷真被崔令窈死死抱住，手腕又被裴玠制住，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看着蜷缩着剧烈呛咳，脸上却带着得逞般诡异笑容的武珩，又看着眼前阻拦她的两人，积压了十数年的悲愤、委屈、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彻底爆发！
“啊——”
她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她不再试图挣脱，身体软倒下去，被崔令窈紧紧搂在怀里，失声痛哭，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崔令窈的衣襟。
武珩一边撕心裂肺地呛咳着，一边看着崩溃痛哭的女儿，脸上那抹扭曲的笑容却愈发扩大，带着一种残忍的、病态的满足。
“连杀我的勇气都没有吗？还口口声声为你、为你母亲报仇。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裴玠看着直到此刻还在拼命刺激裴夷真的武珩，眼神一凛，露出一抹冷笑。
“武珩，你以为朕不知晓你在谋算什么吗？
魏曦若检举了你在外私纳外室，更有许多外室子。可她却是没查到，除了那些所谓别院的外室子之外，你还有最隐秘的一个儿子藏在了外头。
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被送往了边关，由谢翟安找人照料着，是么？”
裴玠的声音不高，好似只是在说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武珩的心口。
“这原本是你用来捆绑谢翟安的一条暗线，一个质子，用来以示诚意。你对他本无多少父子之情，不过是一枚棋子。可未曾想，天意弄人，在你被侧室魏氏反戈一击，所有明面上的外室子都被挖出来后，这个被你遗忘在苦寒边陲的弃子，竟阴差阳错成了你武家仅存的、未被染指的火种，成了你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指望。
所以，你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求死。”
武珩那原本因得逞而扩大的诡异笑容，瞬间冻结。
“不……”
武珩再没了刚刚的得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方才面对女儿生死威胁时那份扭曲的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惊惶。
他精心构筑的布局，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只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彻底轰塌了！
那个孩子，是四年前送去的。
随着谢翟安在边关的权势日益增大，他担心自己和谢翟安的盟约出现变故，所以，便主动送去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托付给谢翟安时说得含糊其辞，只道是故人之后需要庇护。
谢翟安自然明白。
这是一个用来安他心的质子。
这孩子被谢翟安找了人家收养，在边关活得不错，明面上和自己甚至和谢翟安都没什么关系。
这几年，他通过单向的暗桩传递过几次银钱和指令，确保那孩子活着。
但也仅此而已。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那个边关的儿子，左右神都内这几个孩子已经够用了。
他也从没指望那孩子有什么出息。
直到……
今日他所有的孩子都被魏曦若给揭了出来。
那个弃子，才陡然变成了他武家延续血脉、甚至未来可能卷土重来的唯一希望！
所以，他今日才如此疯狂地、不惜一切地求死！
他故意用最恶毒的语言刺激裴夷真，就是要激她亲手了结自己这条残命！
只要他死了，他武珩这个人身上的所有线索，所有可能指向那个隐秘孩子的蛛丝马迹，就彻底断了！
裴夷真最多泄愤杀了那些已被查到的外室子。
武珩根本不相信裴夷真之前说的放过那些孩子的话。
至于为何要看似配合地供出谢翟安？
武珩心中自有盘算。他早就怀疑，自己假死这等大事，背后若无裴玠的首肯与暗中推动，裴夷真一个女子绝难办到。
很大可能，裴玠就在此处的隐秘地方听着裴夷真审问自己。
自己若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吐露，只会引来裴玠更深的疑心和更严酷彻底的追查。
到时候，顺藤摸瓜，那个远在边关的孩子暴露的风险将成倍增加！
他抛出谢翟安，既是转移部分视线，也是给裴玠一个交代，让裴玠以为这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自己一死，谢翟安被押解回神都受审，面对滔天压力，也只会竭力撇清关系，也不会再去主动提及那个早已失去人质价值的孩子。
毕竟那孩子的最大用处，就是用来要挟他武珩本人。
如今要挟的对象都成了黄土枯骨，一个毫无价值的稚童，谁还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