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太后的困境
尽管看着那伤口，武夷真已经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她还是下意识上前摸住了武珩颈部的脉搏。
而后，垂下头，让人瞧不清楚面上的神色。
“永宁郡主，武珩谋害信王，刚刚已在太后手下伏诛，至于他谋害荣熙大长公主一事，朕会命人详查此事，若此事属实，即便武珩死了，怀信侯府其他人，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这代价，不言而喻。
是世代承袭的爵位！
是阖族性命悬于刀锋之下！
太后紧抿着唇，面沉如水，试图用沉默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与威压。然而，裴玠岂会容她置身事外？短短几句话，便将殿内的事解释清楚了。
武夷真收回手，冷冷望向了太后。
“伏诛？！太后娘娘亲自执掌生杀，于内廷之中行雷霆手段，当真是英武卓绝，果决非常。微臣，五体投地。”
“永宁！”
太后虽然如今被宗亲看到她杀了武珩的场景有些心虚，可也绝不允许自己被武夷真这样一个小辈言语讥讽，瞬间冷下了神色。
一旁的恒王和康王就看不下去了。
武夷真虽然这些年常以太医身份出入宫廷，可在二人心中，她终究是宗亲。
这是荣熙大长公主唯一的血脉了，且武珩是其亲父，此事又涉及其生父谋害生母，且真相未明武珩就被杀了，她言辞便是激动一些又有什么？
太后不也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连三司会审都给越了过去，直接宫中行刑了吗？
两相对比，太后此刻的斥责，显得何其霸道而心虚！
“太后娘娘，永宁郡主就算言语有失，到底是因为刚刚魏氏所状告一事未明，其情可悯。只是，微臣也不得不说一句，武珩伤害信王，自然是罪该万死，但自有大理寺为其定罪，自有陛下御笔亲裁，可娘娘如今却直接于这颐光殿内动用私刑，请恕微臣叩问，如何将此事晓谕众臣？”
毕竟，颐光殿内群臣离开的时候，可是清楚地知道，武珩虽然受伤，但性命无忧的。
如今，人却死了。
难道不该给文武百官们一个交代吗？
康王这番话说得句句在理，字字诛心，将太后推到了法理与情理双重失据的悬崖边上。“交代？”
太后挺直脊背，目光扫过众人，强撑着气势。
“哀家身为太后，不过是斥责武珩几句，可他竟是目露凶光，对哀家和陛下不敬，哀家情急之下出手制止，何错之有？武珩暴起伤人，哀家不过是……”
她将一切推到了死了的武珩身上。
是武珩再度入殿之后言语不敬，有谋逆之嫌，自己为救圣上才出手的！
就算素日里再不喜欢裴玠，此时她也十分顺手地将其扯来做挡箭牌。
“母后，朝臣们并非愚钝之辈。武珩被押入殿时，双臂反剪，由内侍死死钳制。他身负重伤，失去了一条腿，连站立都需人搀扶，行动维艰。试问，他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挣脱束缚，再次暴起伤人？”
裴玠却是丝毫不给太后面子，直接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裴玠！”
太后被这毫不留情的拆穿激得怒极攻心，竟失态地直呼帝王名讳！殿内众人悚然一惊，瞬间齐刷刷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陛下息怒，太后息怒！罪人武珩自是罪该万死。然，其所涉之事，非止今日行刺信王一案，更牵涉颐光殿黑火爆炸奇案，以及臣女亡父骸骨之谜！如今武珩一死，诸多线索恐将就此断绝。臣女忧心如焚，唯恐此罪人尚有余党潜伏，或有针对皇室、危及大昱江山的更大阴谋尚未揭露！
康王殿下适才所言，字字句句，皆为江山社稷之长远计啊！”
入殿后一直沉默旁观的崔令窈，此刻盈盈下拜，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恳切。
“崔令窈！你……你大胆！”
太后浑身剧震，指着崔令窈的手指都在发抖。
大家都是在为大昱江山思量，那是谁未曾考虑大昱？
不就是她这个太后吗？！
裴玠步步紧逼，逻辑缜密如铁。崔令窈言语温婉，却句句诛心，直指要害！两人一刚一柔，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要将她这个太后牢牢钉在了失德、失智、失据的耻辱柱上！
太后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将她淹没。
她本身病体就未愈，得知颐光殿黑火一事后，便忙碌至今，加之裴琰两次受伤所带来的刺激，太后胸口的闷痛越发明显，强压下去的腥甜也再抑制不住！
“噗——”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太后口中喷溅而出，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她华贵的凤袍前襟，竟是与武珩的鲜血交织，织就出一幅让人格外毛骨悚然的画面。
太后身子一软，直直往后头倒去。
“太后娘娘！”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太后只看到裴玠挺立的身影，以及眸子中那彻骨的恨意。
颐光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切惊呆了。
裴玠面无表情地轻拂了一下宽大的龙纹广袖，仿佛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而后沉声道。
“来人，将太后带去偏殿医治。太医署上下，务必竭尽全力，保太后平安无忧！”
太后昏迷过去后，他们母子之间那本就稀薄可怜的“母子之情”更是彻底消失了。
早已疲惫不堪、战战兢兢的太医们，此刻更是如丧考妣，连滚爬爬地涌入偏殿，开始新一轮的救治。
而后，裴玠抬眸看向众人。
“传旨，信王伤重，暂留宫中静养。平昌侯府、怀信侯府及靖远公府等一干人等，涉颐光殿黑火案，即刻收押大理寺，听候发落！此案所有涉案人证物证，由大理寺主审，恒王、奉国公督办。怀信侯……”
裴玠看了一眼地上武珩那凄惨的尸体。
“康王全权负责荣熙大长公主中毒一案，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答案。
信王侧妃崔氏，着其随侍信王身侧，尽心侍疾。信王府即日起封府，无朕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至于成阳伯府……”
老夫人瑟瑟发抖。
成阳伯府除了一个暮云，也没有和黑火案的牵扯了，至于崔玿尸骨那件事，成阳伯府也是无辜的啊！
陛下难道也要处置了成阳伯府？！
这时，崔令窈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哀婉与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