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尸骨是假？
康王都震惊了。
自家王妃不是说，这位温元县主是个温和性子吗？
谁家温和之人会一把将自己生父的腿骨从棺椁中取出来？！
但就算有些接受不了，康王还记得这是圣上看中的人，所以忙为其找补几句。
连太后也是皱眉望着眼前的一切。
果然，裴玠这个流淌着低贱血脉的人，喜欢上的也不是什么正常的。
崔令窈此时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她只紧紧盯着眼前的那根腿骨。
不对！
棺材里的，不是父亲！
她记得！她永远记得父亲身上那些代表着他赫赫战功的伤痕！
母亲曾亲口告诉她，当年在同北狄的一场遭遇战中，他的左腿曾被北狄铁骑的奔马狠狠踏中，小腿骨瞬间断裂！后来虽然得遇名医，幸而接上了，但愈合后骨头是歪斜的，骨痂增生极其明显，摸上去凹凸不平。
父亲为了克服这条腿带来的影响，硬生生康复了大半年。
而且，那条腿，每逢阴雨天便会钻心地疼！
但如今，棺中这具骸骨的左腿胫骨，断裂处清晰可见，断口整齐，走向规则，更像是被重物一次砸断后相对平顺地愈合，绝非被奔马反复践踏后形成的扭曲狰狞！
最关键的是，这骨头，并未长到一起！
这是新鲜的伤痕！
代表着，此人腿骨受伤和死亡的时间绝不会距离太远！
崔令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如擂鼓。
最终，她的视线死死钉在了骸骨的左脚上。
左脚上，还穿着军靴。
她放下那截腿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将那尸骨左脚的靴子一把扯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血肉早已腐朽，但脚趾骨清晰可见。
五根！
整整五根！排列得再正常不过！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悲愤瞬间将她淹没！
不对！这绝不是父亲！
她记得，母亲曾经抱着年幼的自己，捏着她那时还白白胖胖的小脚丫，笑眯眯道。“多亏了这一点没遗传你爹爹，若是生了六趾，说不准便要用细线勒去。那多遭罪呀，幸好幸好。”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竟是天生的左脚六趾！
那多出来的一根小趾，长在大脚趾旁侧，小小的，有些蜷曲。
这是出生时就有的，是天残之足，被许多人家视为不祥。
虽然不影响走路，但为了不影响前程，不让外人知晓，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当时的老夫人命人用丝线，硬生生将那多出来的一根脚趾勒断了！
只留下一个极其隐秘的、小小的畸形凸起疤痕。
这件事，是崔家讳莫如深的绝密！
除了当时在场的心腹老仆、老夫人本人，以及后来成为妻子的崔令窈母亲，再无人知晓！
甚至，崔珺等兄弟都不知道，谢翟安这过命兄弟也都不清楚！
父亲是天生六趾！左脚虽然后天勒断，但根部的骨节痕迹和那处小小的畸形凸起疤痕，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这是父亲独一无二的、无法伪造的身体特征！
可眼前这具骸骨，左脚脚趾骨，是再正常不过的五根！排列整齐，骨骼形态毫无异常！根部更没有任何多余的骨节痕迹或畸形的凸起！
这绝不可能是父亲！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原来父亲当年根本没有回来！
他们用一个冒牌货，欺骗了所有人！欺骗了朝廷！欺骗了天下！也欺骗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十数年！
裴玠锐利的目光早已捕捉到崔令窈的摇摇欲坠与那瞬间爆发的滔天悲愤。然而，群臣环伺，他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搀扶他的瑶儿。
“如何？”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与无限怜惜，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广场的寂静，努力维持着帝王应有的平静语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崔令窈身上。
崔令窈深吸一口气，双目因为激动而有些微红，她抬眸望向裴玠，高声道。
“陛下！这具骸骨，绝非家父崔玿！”
“什么？！”
“不是崔将军？”
“这怎么可能？！”
广场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比之前更加响亮，充满了难以置信！“孽障！你在胡说什么！令窈，你是失心疯了吗？！”
老夫人脸色煞白，蹒跚着抢上前两步，伸手欲要拉扯崔令窈的衣袖。
崔令窈却猛地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探手入棺，竟将那具骸骨的左脚整个拿了出来！森森白骨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骇得老夫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魂飞魄散。
“祖母，您不会认不出来自己亲生儿子的脚吧？父亲乃是天生的六趾，这棺材里的尸骨却是五趾，如何能是父亲？！祖母，我们都被骗了！”
“六趾？那不就是天残之足？！”
“这，从未听闻啊！”
这石破天惊的秘密，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顿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就连谢夫人，都有些惊愕地看向那具棺椁。
居然，不是崔玿……
她自然知道，那棺材里没有什么玉佩。
当年，她明明是亲眼看着棺椁封棺的。
谢翟安有没有往里头放玉佩，她还是清楚的。
她刚刚如此说，不过是因为察觉到了这可能是一场针对靖远公府的秘密，在短时间内，她想不到更好的脱罪法子，只能将这玉佩和崔玿的棺椁挂钩。
崔玿是为国捐躯，不到万不得已，圣上和皇家绝不会轻动他的棺椁。
她以为令窈会帮自己。
毕竟，自从回到神都来这些时日。
她也好，谢家也好，待令窈都是尽心尽力的。
可没想到，崔令窈竟是主动提出了开棺这一说法。
而且，这棺中还牵扯出了更大的隐秘！
当年，夫君和庞詹，这两位崔玿身边的副将都出来证明了尸身的身份。
且当时北狄人将崔玿的头颅高挂城墙，无疑也是佐证了这一说法。
副将和亲兵都验过，因着怕尸身腐烂过度，撑不到回神都，所以棺椁便被塞满了香料提前封了起来。
而后，用巨大的冰鉴封存，直至运抵回神都。
她从未怀疑过，那里头的不是崔玿。
是夫君也被骗了，还是，他也是这谎言的一环呢？
谢夫人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而一旁，老夫人无力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