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挖坟!开棺!

玉佩?

谢婧容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什么玉佩?

她从未听爹爹提起过。

谢夫人的眸色里划过一丝怔愣和紧张,但很快,她抬眸喊冤之时,已然是不解和委屈之色。

“陛下明鉴!当年朔风营确曾有过特制的玉佩,乃是营中将领传令、验明身份的信物。只是,自崔玿崔将军不幸殉国后,朔风营建制便被拆分,归入军中各营。朔风营都不复存在了,这象征朔风营的信物,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形同虚设了。

庞副将与家夫,作为崔将军的左膀右臂,当年的确各自执有一块此等令牌。

然而,崔将军为国捐躯,家夫心中悲痛难抑!崔将军于他,不仅是上峰,更是情逾手足的生死兄弟!朔风营可谓算是他们共同的荣光!正因如此,在崔将军运送回神都的棺椁中,家夫便将那块代表着他与崔将军深厚情谊、象征着朔风营无上荣耀的玉佩,郑重地置入了棺中,随葬于崔将军英灵之侧。他说,这玉佩唯有伴在崔将军身边,才算真正归位,也全了他与崔将军同生共死的情义!

陛下!若要验明玉佩真伪,除非……除非掘开崔将军的坟茔!可这如何使得?惊扰为国捐躯的英烈安眠,此乃大不敬!更是对忠魂的亵渎啊!

此人必然是得知此事,故而布下此局!”

她说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将恳求的目光投向了静立在一旁的崔令窈。

这是崔大哥如今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她的反对,将是最有力的。

便是帝王,也不能无缘无故掘开忠臣良将的坟茔。

除非,他想遗臭万年!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崔令窈身上。

可还不等崔令窈回答,从入殿开始一直沉默的老夫人却是立刻惊呼出声。

“不可!怎能掘坟?!”

老夫人的话,殿内不少人是赞同的。

入土为安,崔将军都已经去了十多年,难道还要惊扰英魂吗?

“陛下,臣亦以为此举不妥。”

殿内立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多是年长持重或与崔家旧识的臣子。

入土为安,乃人伦大礼,崔将军已为国捐躯十数载,英魂安息,岂能再受此等惊扰?

更何况,他们中不少人,对当年崔玿将军战死沙场的惨烈景象记忆犹新。

当年,崔玿的首级可是被北狄挂在了城墙上示众的。

北狄深恨崔玿这个宿敌,如何愿意将首级归还?

那首级,据说如今还存于北狄王庭。

听闻,是雕成了骨杯,用于饮酒。

而这就代表,运回神都的崔玿尸身……

是没有头颅的。

且边关路途遥远,尸身运回来时,已经是三个多月后了。

当时,成阳伯府乱成一团。

先成阳伯夫人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成阳伯府要操持数场丧仪,所有人都是筋疲力竭。

崔玿将军的棺椁,似乎运回神都后,便再未曾打开过吧……

那棺中究竟有没有谢夫人所说的那块玉佩?无人知晓!然而,一旦掘坟开棺,此事必将震动朝野,在民间掀起滔天巨浪,后果不堪设想!

支持裴玠的人,自认为和谢翟安乃是一派,此时自然顺着谢夫人的话说,力阻开棺一事。

而支持太后的人,原本想促成此事。

只是……

他们抬眸偷偷望向太后,只见太后神色肃然,似乎对开棺一事也不乐见其成。

这些最会察言观色的臣子,也纷纷犹豫了起来。

一时间,殿内竟是只闻反对之声。

而这时,崔令窈却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面容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

她没有看神情殷切的谢夫人,也没有看激动欲绝的老夫人,而是越过众人,径直望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恭声道。

“家父一生,光明磊落,精忠报国,俯仰无愧于天地。若他九泉英灵有知,当年曾与他同生共死、浴血奋战的袍泽兄弟,今日竟因一块玉佩而蒙受不白之冤,累及家眷,甚至可能动摇国本,牵连亲王侯爵,危及陛下安危,他必心痛难安,魂魄难宁!

此事干系重大,开冢验玉,若能为靖远公洗刷冤屈,厘清真相,肃宫闱纲纪,保陛下安危,还生者清白。那么……

掘坟,就掘坟!臣女深信,家父在天之灵,必不愿见手足同袍含冤莫白,更不愿见社稷因奸佞而动摇!只要能查明真相,告慰忠魂,肃清寰宇,一切惊扰,家父英灵,必能体谅!恳请陛下准允!”

“令窈!”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老夫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与谴责。

另一声则来自谢夫人,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愕。

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崔令窈,这个崔玿唯一的血脉,竟会亲口主张掘开父亲的坟墓!此乃大不孝!悖逆人伦!

谢婧容更是如遭雷击。她猛地扭头看向崔令窈,那双总是清澈懵懂的眼眸里,第一次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困惑。随即,她几乎是本能急切地转向自己的母亲,想要寻求一个解释。

就在这一瞥之间,谢婧容清晰地捕捉到,在崔令窈话音落下的刹那,母亲因着恭敬姿态而微微低下的脸上,飞快闪过了一抹狠戾!

冰冷、怨毒,这于她而言陌生的神情,带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顺着她的脊背窜上头顶!

母亲,为何会这样?!

那玉佩,真的在崔将军的坟茔中吗?

“怎可开棺!那是你的父亲!你怎能如此不孝?!连他死后的安宁都不给!”

老夫人看起来竟是比谢家的态度还要激烈。

若是不明就里的旁观者见了,只怕要以为这是一位多么慈爱、多么维护亡子的母亲。

然而,崔令窈心中,唯有一片冰冷的寒意。

老夫人心中,何曾真正有过父亲这个嫡长子?她此刻如此失态地激烈阻拦,不正恰恰说明,那棺椁之中藏着绝不能见天日的隐秘么?

当年父亲下葬之时,她因母亲与幼弟接连惨亡,悲痛欲绝,缠绵病榻,加之年幼懵懂,整个丧仪都被排除在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过往,她只当是不忍让她一个小女孩目睹惨状。可如今细细思量,其中最大的疑点便是,父亲,是以无首之身下葬的!

既如此,为何不用泥胎木塑,或是金玉打造一头颅,让父亲得以全尸入土,稍慰英灵?

无头之身下葬,这可是死无全尸啊!

崔令窈想,她真的很想见父亲一面。

不光是为了全这最后一面,更是想看看,当年崔家不愿开棺塑头颅,到底是不忍见到一具不完整的骸骨,还是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这尸身有问题?!

所以,不敢开棺,怕被人发现问题。

宁愿让父亲以无头之身下葬。

今日这出戏,开棺并不在算计之中。

可是,既然自己这位谢伯母拿着父亲说事了,崔令窈想,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她抬眸望向裴玠。

这一出,两人之前并未相商过。

可她想,承猷应当会允准的。

果然……

“允。”

不等老夫人继续说出阻拦之言,裴玠点头了。

谢夫人默默垂下了头。

宽大的袖袍遮掩下,那保养得宜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了华贵翟衣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一旁的老夫人虽然看着面色镇定,但身子却在不自觉颤抖。

“皇帝……”

太后似乎想劝说什么。

可康王的动作最快,立刻高声道。

“裴副统领,还不快带人前去查验?!”

“不!”

裴玠打断了他的话。

“将崔将军的棺椁带回来。”

满殿皆惊。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