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决心报复

“为什么?”

崔令窈的话,戳破了许明璎强撑的最后一层伪装。

她的身子佝偻下去,再没了刚刚撑起的骄傲。

其实,这些时日,她早已经在怀疑了。

只是,她一直不敢相信。

那是她拼着外祖母不同意也要嫁的人。

是她一直以为的,这么多年人生中唯一坚定选择了许明璎这个人的救赎。

她为其操持中馈,相夫教子,从未有过任何错漏。

甚至,这些年来一直在周旋缓和外祖母和杭宣谨的关系。

杭宣谨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离不开恒王府在其身后的托举。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

“明明当时是他主动求娶的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贴身婢女在亭子外不远处,许明璎甚至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她捂着脸,泪珠成串从脸颊滑落。

她当时带来的几名陪嫁婢女,有的已经嫁人不在身边伺候了,有的则是在前几年自己有孕身子不方便的时候,被抬举给了杭宣谨做通房。

当然,都是提前灌下了避子汤药。

只是,那几个人福气不太够,陆续都病逝了。

许明璎也不愿去细究这些事。

曾经的心腹,在她们成了杭宣谨的通房那一刻,许明璎就注定无法用之前的心境去对待她们了。

她虽深爱杭宣谨,却也并未将其强行束在自己身畔,这些年来,为妻为母,她都做到了极致。

甚至,为了杭宣谨,她连婉如都放弃了。

她到底有什么对不起杭宣谨的地方,他要如此对待自己?!

许明璎并不怀疑武夷真所说话的真假。

这种事上扯谎,太容易被戳穿了。

自己完全可以去找大夫在查验这番话的真假。

况且……

最让许明璎相信的,还是杭宣谨隐瞒自己有身孕一事。

在这件事上他的所作所为,让许明璎彻底对其失了信任。

身孕是真的,隐瞒也是真的。

自己的枕边人,又到底是谁?

“主动求娶是真,可谁知道,他当时的心意真不真呢?”

崔令窈想到离镜司调查的结果,也为面前之人叹息。

许明璎是一个为情所活的女子。

因为她坚信杭宣谨是爱自己的,所以哪怕当时恒王妃反对,哪怕当时她有世俗意义上更好的选择,她还是义无反顾嫁了过去。

也因为坚信杭宣谨爱自己,所以她将一切亲人乃至自己的亲身骨肉都放在了杭宣谨之后。

然后,遭遇了最恨的背叛。

“你真以为当年杭宣谨将你错认为国子监祭酒家的庶女吗?亦或者,你真以为国子监祭酒犯错被贬斥,杭宣谨上门提亲这件事是乌龙吗?”

这接连的两句反问,让许明璎泪眼朦胧抬起头。

这是她对杭宣谨心动的开始。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恒王妃如此疼爱你,当年给你的一切自然都是最好的。便是你换上的衣衫和国子监祭酒家的女儿相似,那头饰呢?当年,你所带的那支珍珠流萤簪,神都内乃是独一份儿的,是一个从三品官员家庶女所能戴的吗?

你不是一直说杭宣谨多么聪明,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那国子监祭酒一家遭贬斥后离开了神都,结果就这么好巧不巧,在去往任上之时遭遇山体乱石滑坡,一家人都尽数埋在了里头。”

当年的许明璎,吃穿用度上恒王妃恨不能给她比着县主的例来,加之那时恒王府还得脸,更是各色珍宝都往其身上堆。

就算衣衫撞了,难道这钗环配饰也认不出吗?

“他知道那是我?当年之事,你怎么可能知道?不!还有,他为何要对那些人动手?”

国子监祭酒一家同其并无利益矛盾啊!

就算闹出了求娶乌龙,可后来杭宣谨不也登门致歉了?

求娶一事本就是家中人才知晓,也并未闹到外头影响那位姑娘的名声,何至于要闹到杀人灭口的地步?

虽然嘴里疑问,但实际上,许明璎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只是,她下意识还是想要否认这一切。

因为承认了,就代表她这二十年的爱慕和付出,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崔令窈并不会在这种事上同情她。

她毫不留情撕扯下了许明璎想要继续伪装的心思。

“国子监祭酒一家人为何要死?你真以为那庶女和杭宣谨全然不认识吗?不,那不过是一个找来接近你的理由,可既然都闹到了乌龙提亲的程度,他就必须得确保这一家人不会在事成之前将其卖了,影响他继续算计你。

所以,你还不明白吗?那女子,就是你的一个未完成版替身,是杭宣谨用来验证他那些招数是否好用的工具!那个女子傻乎乎以为自己得了侯府继承人的倾慕,以为自己能够摆脱庶出的阴影儿,却不知从始至终她不过是一个用来让你爱上杭宣谨的棋子!

至于我为何知晓这些?

当年之事,你以为恒王妃真的没看出来吗?她不过是知晓,自己便是戳破也没用了。至于为何没用,许明璎,你不清楚吗?”

国子监祭酒一事,一半是离镜司查出来的,一半,是崔令窈和裴玠二根据现有的证据推理出来的。

就算不能十成吻合,对上个七八成也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杭宣谨这种畜生,让他多背个锅又怎么了?

国子监祭酒一家的确是死了,死因细查下去的确是有问题。

他们所经的那段路,的确在当年频繁有山体乱石滑落。

可那并不是去往任上的必经之路。

明明还有其他更安全的道路选择,为何这一家上上下下几十余口人,非要往那险阻之地前行?

要知道,那其中还有国子监祭酒那尚不足周岁的孙儿。

就算为家人计,难道不该求个安稳吗?

要么,是当时被人欺瞒,他们根本不知那条路的凶险。

要么,便是明知有危险,却为人逼迫不得不继续前行。

无论哪种,这其中都少不了杭宣谨的手笔了。

嘴唇无力地颤动两下,许明璎此刻竟是有些感谢面前之人没有将那真正的原因说出口,给自己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为何没用呢?

因为自己当时已经破身了。

除了嫁给杭宣谨,她别无其他路可选了。

外祖母迟迟不肯点头,所以她这才和杭宣谨铤而走险。

甚至,当时杭宣谨还不愿,说这样是折辱了她,说自己愿意闯出功名后再来风光求娶,说他此生除了自己必不会再有旁的妻子。

现在想来,许明璎只觉可笑。

是啊,他不愿,他朗月清风,最后是自己因爱选择了踏出那一步。

他杭宣谨没有任何错!

自己从未在外祖母面前将这件事直白捅出,她也从未明说过这件事。

但很快,婚事她便点头了。

王府的嬷嬷眼神最厉害,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如今想来,自己有多傻,竟是被他一步步引导着,就走上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而外祖母当时还能做什么?

若是不同意,难道要拖到珠胎暗结吗?

许明璎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悲痛中过久。

很快,她擦干了泪水,坚定望向崔令窈。

“温元县主寻上我,想来也定是有所目的的吧。

我感念县主给我一个真相,县主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便是了。”

二十年的感情,按理说是无法说放下就放下的。

可许明璎这辈子最恨的,便是旁人骗她。

尤其,是爱上的欺瞒。

这一个月内的忐忑和揣测,加上刚刚得知的真相,足以将许明璎从幻想中叫醒了。

杭宣谨……

许明璎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曾经提起就欢喜的名字,心里只觉悲呛。

我曾以为,你是全心全意对我的,如今看来,却是从头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既如此,你便到九泉下向我赎罪吧!

眼神中划过一丝狠戾,许明璎面目扭曲地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