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献药
他前脚刚处心积虑想要接近怀信侯而不得法，后脚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左家有一秘药，名为麒麟生髓膏，可促断骨再生，是不可多得的好药。
当年，左家先祖也是偶然得此妙方，在数百年间，此方已经得过无数次验证。
便是再严重的骨伤，用上这药，都有极大痊愈的概率。
只是，如今这方子中有一味名为麒麟髓的药材，如今已近乎消失，也使得这药膏越发珍贵，连左家都只剩下珍藏的几十瓶而已了。
此次，左清晏入神都，便带了一瓶。
在得知怀信侯寻药之事后，左清晏立刻低调前往了侯府。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尽管不确定这机会是不是温元县主为其创造的，毕竟，怀信侯世子伤得时候也太恰到好处了。
他前脚寻时机，后脚时机就来了。
但左清晏不在乎这些。
他和县主如今的目的是一样的，既如此，一些细枝末节便不必刨根究底。
只要能往上爬，便不必在乎脚下的青云梯是谁为其顺手搭的了！
“你说这药，能治好我儿的伤？”
怀信侯身形高大，坐在那儿的时候，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带来莫名的压迫感，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左清晏的脊背弯得更谦卑了些。
“是，这是小臣的家传秘药，听闻世子受伤，便厚颜上门献药，望能为侯爷解忧。”
因着独子的伤，怀信侯显然这些时日并未休息好，脸上也多了几分憔悴。
但即便如此，面对左清晏献上的药，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警惕。
“你倒是殷勤，消息也灵通。只是，本侯如何确定，你这药便是灵药？左家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族，或许你以为的灵药，也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
怀信侯开口便带着羞辱意味。
左家虽不如神都内这些世家豪族，但也算是地方上的望族了，不然当年左神谙和崔玿也不会定下婚事。
不过是最近几年落魄了些，可终究还是有些底蕴在的。
但在怀信侯嘴中，左家和破落户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连左清晏引以为傲的族中秘药，在他看来似乎也是寻常之物，不过是左清晏没什么见识才觉得这是灵丹妙药。
但偏偏，他有绝对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怀信侯祖上是随世祖打江山的，传承至今，虽然也曾出过纨绔子弟，但偏偏三代内总还是会出个英才，生生将爵位保到了今日，且在神都内盘根错节，绝非寻常新贵能与之相较。
寻常人被这般羞辱，哪怕修养再好面上都会有些挂不住。
可左清晏却是十分平静。
他在怀信侯审慎的目光中，从袖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锤子。
嗯？
怀信侯剑眉微挑。
他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准备动手？
可这么小的锤子，他准备砸谁？
这可是侯府！
在左清晏有所动作的时候，侯爷身旁的几位近侍乃至婢女神色都犀利了起来。
只等左清晏图谋不轨之时，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擒拿。
可左清晏并没有任何攻击怀信侯的意图。
相反，他举起锤子，轻吸一口气，而后朝着自己的右手拇指狠狠锤了下去。
“啊——”
一声闷痛的尖叫被他死死含糊在嗓子中，登时扭曲的手指也告诉面前的所有人，他的指头已经断了。
这锤子素来是用来敲核桃等硬物的，如今锤在指头上，自然也是锤落骨裂。
眼神中划过一丝诧异，怀信侯终于明白这左清晏的意图了。此人，倒是个果决之人。
“侯爷，小臣知晓仅凭自己口头之言，难以让侯爷相信这药的功效。所以，小臣愿为世子试药，若此药有问题，小臣的手指自然也不可能痊愈。若侯爷不信，可遣随从前往小臣府邸，日日为小臣上药。”
是上药，自然也是监视，防止他私下用别的治疗手段干预。
左清晏砸断的，是于一个文臣而言十分要紧的右手拇指。
若这根指头出了问题，他日后连握笔也是不能了。
辛苦得来的功名，自然也是化作一团泡影。
甚至，他连日常生活都成问题。
没了拇指，这右手算是毁了大半。
如此牺牲，实在算是极大的决心了。
怀信侯沉默盯着他半晌，而后突然起身，温和将左清晏扶起。
“左大人一片诚心，本侯若是再怀疑，岂不是辜负了左大人。来人，将药送去世子房中。”
这便是，接受了左清晏的投诚了。
心下一松，左清晏顶着额角因为剧痛冒出的冷汗，眼神里满是感激之色，只恨不能给怀信侯跪下一般。
“侯爷信任，小臣感激不尽。”
明明是前来献药，是于侯府有恩之举，如今却说感激不尽这类听起来有些“倒反天罡”之言，可话语中的双方却没有觉得半点儿不对。
他们都清楚，这献药换来的是什么。
在左清晏离开侯府后，怀信侯便立刻召来下属。
“去查查，这左清晏最近可有与什么人往来密切，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前些时日神都大街上的那桩闹剧，他也有所耳闻。
可他不觉得，仅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左清晏放下一切尊严，如同一条狗一般匍匐在自己面前。
必定，还有旁的。
左清晏去过成阳伯府这件事并不难查，左夫人去信左家筹备聘礼这件事，也不过是稍稍费些功夫便查到了。
两件事一联想，怀信侯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来，这是担心自己被信王清算，也担心这位纯庶妃掉过头来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来侯府投诚了。”
怀信侯冷笑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密信。
信王这些时日秘密接触自己的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这左清晏看起来在神都并无什么势力，却能知晓此事，看来也是有些能力的。
而他直接上门，名为献药，实为投诚，更借助此事将自己的把柄主动递了过来，同时也隐隐彰显了一下自己的情报掌控能力。
这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示弱和亮招，两样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双柔荑从身后搭在了怀信侯的肩上，一位看起来三十上下年纪的美妇人将脸靠在了怀信侯的后肩上。
她的眉眼间有因着哭泣而留下的微红，即便已经不是豆蔻年纪，但一双眸子还是如水一般澄澈温软。
“无论他是抱着何种目的，总归，是救了我们的晏儿。若他以后不能站起来了，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说话的，便是怀信侯府世子的生母，侯府如今实质的女主人，侧夫人魏氏。
安抚地轻拍了拍魏夫人的手，怀信侯的神色也温和了几分。
“是啊，总归是救了晏儿，我自然记得他这份好。不过，晏儿此次受伤，也是因为他逞强斗勇，非要同隋老将军的孙儿比试狩猎。那隋家世代骁勇，隋小公子虽然年少，但骑射功夫在神都一众公子中都堪称翘楚。晏儿是哪里来的底气，竟是要与隋小公子比试？比试不过，便怒极鞭抽马匹，以至于坠马受伤。
曦若，待晏儿好了后，我必是要好好管教一二的。届时，你不准再慈母心肠了。否则，晏儿日后如何撑起侯府门楣？”
提起这个儿子，怀信侯说话间也多了几分惆怅。
他这一生也算成功，娶过公主，位极人臣，在神都内也是连亲王都要拉拢的厉害角色了。
但偏偏，这唯一的儿子，怎么教怎么不争气。
女子的唇角微抿，但言语间还是柔情婉转。
“是，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