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朕想见她

裴玠也不知心头这股子怒火到底从何而来。

他喜欢崔令窈吗?

裴玠觉得,大抵还没到那个程度。

他很难真心去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太过陌生。

但是,他想,他是信任崔令窈。

信任于他而言,是比喜欢更难交托出去的东西。

他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必须要多疑才能够存活下去。

否则,这些阴诡算计随时会吞没了他。

除了离镜司,这些年,他谁都不信。

因为连母后都会想着算计他的性命。

信任崔令窈,是他深思熟虑后方才做出的决定。

他们因为一桩互换的意外有了牵扯,而后,共享对方的身体、秘密、情绪。

这世上,不会有比他们更亲密的两个人了。

便是夫妻,都不会如此。

秘密的极致共享,带来的便是极致的信任。

崔令窈的喜怒哀乐,他都感觉得到。

所以,裴玠对于崔令窈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占有欲。

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崔令窈。

尤其是裴琰。

这个在崔令仪的讲述中,曾经得到过崔令窈的人。

温元夫人。

他做梦。

这一世,只有他亲自下旨册封的温元县主。

离渊在一旁默默地低头不说话。

心中莫名同情了一把信王。

虽然信王和陛下二人的身份日常已经注定了不死不休,可今日闹得这一出,陛下对其原本只是出于立场的敌对,一下上升到了真正的恨意。

“信王府内埋下的那些暗桩,这些时日全部断开联络,让其潜入水底,防止暴露,必要时候,可以牺牲第一层的暗桩来保护最核心的那几人。”

裴玠即便愤怒,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太久。

他很快便让自己恢复了正常,冷静对离渊吩咐道。

离镜司自然是早早就往信王府安插了桩子,裴玠今日如此吩咐,便是已经料到裴琰回府后必定会清洗一番身边的人。

他若不如此做,便不是裴琰了。

那离镜司安插进去的那些人便有危险了。

不过,裴玠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要保住了最核心的那几枚暗桩,他在信王府就不算损失惨重。

刚刚的愤怒过后,裴玠自然也品出了不对。

裴琰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几个月,崔令窈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他都一清二楚。

他很确定,崔令窈和裴琰没有任何交集,两人唯二的见面,崔令窈还都是顶着自己的身份和面容。

这样的情况下,裴琰是从何处知晓了瑶儿这个小字?

这可不是能随意在外头流传的名字。

裴琰,你最好不要胡乱肖想。

就算你真得了什么机缘,梦见了什么不该梦的。

可你得明白,梦,终究是梦。机缘,有时候是成就你的,有时候也是葬送你的。

你要是选错了,可别怪我不顾手足情深了。

“张嬷嬷那边如何了?”

吩咐完裴琰那边的事后,裴玠终于有空关心起此刻正被秘密关押在上官华蕤私宅中的张嬷嬷。

能够将此人不着痕迹从静安苑运送出来,整个离镜司可是花了大功夫。

从张嬷嬷生病开始,布局便已经徐徐展开。

崔令窈当时选择对张嬷嬷出手,一则是张嬷嬷替自己的主子顶罪,主动跳出来揽了所有责任,不罚白不罚,用来立威最是合适不过。

另一面,则是崔令窈从那刻起,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太后对裴玠为何那般无情,裴玠自己心中也不一定有答案。

虽然他嘴上说着是因为权力的归属,毕竟等到他亲政,太后便必须交还摄政大权,成为一个只能在深宫中颐养天年的妇人。

这对于尝过权力滋味的她来说,如何能够忍受?

可崔令窈想,裴玠自己也是不确定的。

毕竟,便是因为权力,因为野心,也总该有一个变化的过程,也不会一瞬间便把裴玠当成仇人一般看待。

那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且从未有过对不起她的地方。

若是为了那个孩子,也总有许多说不通之处。

太后必定是有秘密的。

崔令窈想,或许这位张嬷嬷身上,会有答案。

之前她日日跟在太后身边,不好下手。

借着行刺一事,便是一个好的时机。

于是,在被行杖刑后,张嬷嬷顺理成章高热不退,而后被按规矩挪到了静安苑。

静安苑在皇宫外,于裴玠来说,便好下手了许多。

上官华蕤所见的张嬷嬷,自然是离镜司的人假扮的。

奉国公的门房并不认识宫里的嬷嬷,毕竟以往传旨也只是内侍前来,对于张嬷嬷这位太后身边的红人儿,他们也是只能依靠身份令牌辨认。

可在门房看来,小姐都认可此人,那她必定是张嬷嬷啊!

所以,一星半点儿的细微差别,也根本无人在意。

更何况,上官华蕤卷入到此事中后,自有奉国公为其扫清路障。

太后便是派人去查,也不会有什么证据了。

甚至,裴玠也早就找好了替罪羊。

只要有人去查,自会按照指引查到该查的人。

“人如今还昏迷着,属下稍后前去亲自审问,请陛下放心。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必定会让问出让陛下满意的答案。”

离渊这些年负责护卫裴玠的安全,已经不轻易出手了。

但他知晓张嬷嬷所掌握信息的至关重要,所以主动请缨前往。

裴玠淡淡点了点头。

“张嬷嬷到太后身边伺候也就不足二十年,许多更早的事她并不一定清楚。所以,你不妨诈一诈她。”

怎么诈,用什么诈,裴玠想,离渊应当心中有数。

“是,属下明白。”

吩咐完这一切后,裴玠却并没让离渊退下。

他的手指转动了几下拇指上的扳指,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低声道。

“今夜,朕去一趟成阳伯府。朕,想见她。”

他要去见见崔令窈。

有些事,他也想亲自同她解释一二。

“是,属下去安排。”

离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低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到瞬间消失的笑。

至于在裴玠身旁伺候的长玖,则是对此刻正在后头布膳的喜禄报以十分同情。

今夜,他可是好“福气”了,这龙榻又是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