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你儿子早死山上了
她的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缓缓地歪向了张佩珍的方向。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张佩珍。
她的嘴巴张了张,露出里面几颗稀疏的牙齿,似乎想骂些什么。
但最终,只有几声微弱的,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嘶哑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都没能成形。
张佩珍看着她那副挣扎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带着一丝玩味。
她转头看向郑大娘,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郑大娘你瞧,她还想骂我呢!”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事。
郑大娘和林大娘的脸色变得更加尴尬,她们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看着王翠花这副枯槁、却依然带着怨恨的模样,张佩珍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她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到了床边,来到了王翠花的身侧。
“我有话要跟你说。”张佩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郑大娘和林大娘闻言,立刻心领神会地凑到了一边,给张佩珍留出了空间。
她们虽然好奇,却也知道有些话不适合她们听。
张佩珍低下头,将脸凑近王翠花那只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耳朵。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沙哑。
“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做个明白鬼。”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你儿子杨胜利,”张佩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刃,狠狠地刺向王翠花的心脏,“其实早在上次上山的时候,就死在山上了。”
她的话语,像一道惊雷,在王翠花耳边炸响。
王翠花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在听到“杨胜利”和“死了”这两个词时,蓦地睁大了。
她那几乎已经停止转动的眼珠,猛地朝上翻了翻,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一个被她忽略了太久的念头,瞬间冲破了她混沌的意识。
她这才猛地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杨胜利确实就没来过她身边。
她之前还一直在心里骂骂咧咧,骂他没良心,骂他不孝顺,骂他连自己娘都不来看一眼。
可她也一直在给自己儿子找借口,说他腿摔坏了,肯定也在卧床,所以才来不了。
现在,张佩珍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撕裂了她所有的自我欺骗。
杨胜利……死了?
她那张干瘪的脸上,瞬间凝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绝望的表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个被她寄予厚望、当作命根子的儿子,竟然已经死了!
一时间,王翠花的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剧痛难忍。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儿子竟然走在了她的前头!
紧接着,一股滔天的怨恨从心底涌起,死死地锁定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都是她!都是这个丧门星!
如果不是她,胜利怎么会死!
王翠花的眼角,一滴浑浊的老泪挣扎着滚落,划过她满是褶皱的皮肤,消失在枕头上。
张佩珍看着那滴泪,脸上依旧没有半分动容,仿佛只是看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她缓缓直起身子,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
转身,她便迈步走了出去。
杨国琼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看到张佩珍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妈,咋样了?”
张佩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你就别进去了。”
“免得吓着你。”
毕竟王翠花现在那样子,的确是够恐怖的。
杨国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杨胜利是她亲爹,人品不咋地,可好歹也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
但这个奶奶,王翠花,跟他们是真的一点都不亲。为了这么一个不亲的人,进去看那副吓人的样子,她确实不愿意。
屋里,郑大娘和林大娘对视一眼,也赶紧收拾了一下,跟着走了出来。
郑大娘走到杨家四兄弟面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你们……进去看看你们奶奶最后一面吧!”
四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但郑大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不好再推脱。
最终,还是大哥杨国忠带头,四个人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进了那间破屋。
屋里那股子腐臭混杂着死亡的气息,比在外面闻到的要浓烈十倍不止。
昏黄的煤油灯光在墙上投下几个摇曳的人影,像是鬼魅一般。
床上,王翠花那双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房梁,眼珠子一动不动,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震惊与绝望。
刚一进去,走在最后的杨国明就“啊”地尖叫了一声!
“鬼啊!”他吓得一蹦三尺高,转身就要往外跑。
“啪!”一只大手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杨国勇黑着脸,骂道:“鬼叫什么!那是你奶!”
站在院子里的李大山听到这声尖叫,脸都绿了。
这叫的什么话!杨国琼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她妈没让她进去,不然吓个半死。
屋里,老四杨国强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
“我操,这什么味儿啊!”
“熏死人了!”
李大山听着里面的动静,实在不放心,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刚一踏进门槛,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恶臭就扑面而来。
那味道,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屎尿的骚臭,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霉味,直冲天灵盖。
李大山“yue”的一声,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连屋里的情形都没看清,就赶紧退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这味儿,真他娘的要人命!
屋里,王翠花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在看到四个孙子鱼贯而入时,猛地颤动了一下。
昏黄的灯光下,四个高大的身影被拉得又长又扭曲,投在墙上,就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勾魂使者。
牛头、马面、黑无常、白无常……
一张张年轻却又冷漠的脸,在她浑浊的瞳孔里放大,变成了催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