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要不还是尿裤子吧

说出这句话,杨胜利感觉自己的老脸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臊得慌。

郭秀秀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转过身,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剜着他。

“你毛病怎么那么多!”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但看着他那条动弹不得的废腿,也知道他一个人根本去不了。

这破屋子就一张床,总不能让他睡在地上,明天再费力气把他抬起来。

郭秀秀咬着牙,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从床底的破木箱里,扯出了一床又薄又硬、散发着霉味的破被子。

“砰!”

她把被子狠狠扔到床最里侧,挨着墙的地方。

“睡那儿!”

她指着那个角落,声音又冷又硬:“不许过界!”

说完,她不再理会杨胜利,自顾自地脱了外衣,躺在了床的外沿,背对着他。

杨胜利被她扶着,或者说拖着,好不容易挪到了床里侧,躺在那床硌人的破被子上。

一股难闻的霉味直冲鼻腔。

床很窄。

即使郭秀秀已经尽量往外挪,他还是能感觉到身边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呼吸。

曾经,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温存。

如今,却像是睡在一块烧红的烙铁旁边,浑身不自在。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听着郭秀秀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张佩珍。

以前他喝醉了酒,半夜要起夜,张佩珍总是二话不说就爬起来,点上灯,扶着他去院里。

回来还会给他倒上一碗温水。

那时候他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原来是天堂。

一个被他亲手打碎了的天堂。

秋夜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刮在人脸上,凉飕飕的。

杨胜利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小腹的胀痛感,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他忍了又忍。

直到后半夜。

杨胜利感觉自己真的要憋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膀胱都要炸开!

他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在剧烈的痛苦下,他颤抖着手,轻轻推了推身边的人。

“秀……秀秀……”

郭秀秀睡得正沉,被他一推,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

杨胜利没办法,只好又推了推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秀秀,醒醒……我、我受不了了……”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郭秀秀“唰”地一下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声音像是要吃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尖利。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诈尸啊!”

杨胜利被她吼得一哆嗦,憋得发白的嘴唇哆嗦着。

“我……我要上茅房……真的……真的憋不住了……”

郭秀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喷出火来。

她好不容易睡着,就被这个废物给吵醒了!

“上茅房?你当我是谁?张佩珍那个老贱人吗?”

她指着杨胜利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天到晚伺候你吃喝拉撒?!”

“我告诉你杨胜利,我白天把你弄进来,已经是对你天大的恩惠了!”

“还想让我半夜起来伺候你拉尿?你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她冷笑一声,重新“砰”地躺了下去,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从被子里,传来一道冰冷又无情的声音。

“就两个选择。”

“要么,想尿就尿床里。”

“要么,就给我死死憋着!”

“别再来烦我!”

……

杨胜利彻底僵住了。

尿床里?

那跟一个不能自理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可憋着……那股撕裂般的胀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顺着额角滑进了鬓角。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郭秀秀那带着怒意的呼吸声。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羞辱、悔恨、还有那无法忍受的生理痛苦,像三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几乎要窒息过去。

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无声地滑落。

他杨胜利,活了半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一泡尿憋死在床上的这一天。

这一夜,杨胜利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死死地憋着,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不敢尿。

他都快五十的人了,要是尿在裤子里,那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第二天一大早,郭秀秀打着哈欠出来,看见杨胜利那副快要断气的样子,才皱着眉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让他扶着墙根自己解决。

方便完,杨胜利整个人都虚脱了。

可这只是小便。

大便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村里的旱厕又脏又臭,郭秀秀怎么可能扶着一个大男人去那种地方?

她眼珠子一转,从墙角找出一个破了口的旧木桶。

“诺,就这个。”

她把木桶“哐”地一声放在杨胜利面前。

“以后要拉,就坐这桶上。”

她还让杨胜利试了一次,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勉强能自己坐上去,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看行。”

“省得我费事。”

“半夜你要是想尿,也自己起来,对着桶解决。”

这个法子,确实是省事了。

但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味道太大了。

那股子骚臭味混杂着屎尿的恶臭,在小小的堂屋里弥漫开来,熏得人头昏脑涨。

郭秀秀是个爱干净的,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看了看杨胜利,又看了看那个木桶。

“不成,你搬去柴房睡。”

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杨胜利还想争辩几句,却被郭秀秀直接连人带椅子,推到了院子另一头的柴房里。

柴房又黑又潮,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空气中飘着一股子木头腐烂的霉味。

杨胜利就这么被扔在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柴火旁边。

他躺在那张硌人的竹椅上,身下是冰冷的地面,身上盖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又薄又脏的破被子。

秋虫在外面不知疲倦地叫着,更显得柴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片寂静里,杨胜利的脑子,忽然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年他好像也是得了重病,发着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