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李渊病重

次日,天色阴沉。

临淄城,洞开的城门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静静流淌着三日前尚未干涸的血腥气。

街道被冲刷得异常干净,却洗不掉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道路两旁,没有一个站立的百姓,所有人都被勒令跪伏在地,头颅紧紧贴着冰冷的石板,不敢抬起分毫。

死寂的城中,只有一种声音。

“踏,踏,踏……”

一百零一骑,缓缓入城。

为首的,正是萧羽。

他没有穿戴那身象征着赫赫战功的元帅甲胄,只着一袭玄色常服,连佩刀都未曾携带。仿佛不是来接受一座城池的投降,而是来赴一场寻常的宴会。

他身后,王虎等百名亲卫,身披重甲,手按刀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警惕着每一处可能藏匿杀机的角落。

这支小小的队伍,与这座百万人口的死寂都城,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对比。

他们是闯入蛛网的飞蛾。

但那为首之人,却像是蛛网的主人。

王宫大殿前,柳贞早已等候多时。

她换上了一身最为华丽的王后朝服,珠翠环绕,金凤展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试图用雍容华贵来掩盖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不安。

在她身后,是清一色换上的新贵,他们看着萧羽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罪女柳贞,恭迎元帅!”

柳贞领着众人,深深下拜,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萧羽翻身下马,将马缰随手丢给王虎,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她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他踏上台阶,毫不客气地走入那座本属于北韩国君的大殿,在唯一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王座上,坐了下来。

柳贞的身体,在那一刻,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那是她的位置。

是她用丈夫的头颅,用三千人的鲜血,换来的位置!

可现在,这个男人,如此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上面。

她缓缓起身,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转身,对着王座上的萧羽,再次躬身:“殿下远道而来,柳贞已备下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

大殿之内,歌舞升平,珍馐满案。

一群舞女扭动着腰肢,靡靡之音在殿内回响,企图冲淡那份凝固的杀气。

萧羽面无表情,既不看歌舞,也不动酒食。

柳贞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脸上挤出一丝妩媚的笑容:“殿下,柳贞敬您一杯。从今往后,北韩……不,是北韩郡,愿永为大唐之盾,为殿下效死。”

她的声音娇柔,眼神中带着刻意营造的钩子,任何男人,在灭国之后,面对这样一位美艳女王的投怀送抱,恐怕都难以自持。

然而,萧羽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淡漠,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本帅,从不用别人用过的酒杯。”

一句话,让柳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殿内的音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柳贞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之时,萧羽终于开口,打破了死寂。

“不过,本帅倒是为你,准备了一份贺礼。”

他对着殿外的王虎,微微颔首。

王虎大步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盒,重重地放在了柳贞面前的案几上。

“女王陛下,贺你登临王座。”萧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打开看看。”

柳贞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死死盯着那个木盒,仿佛里面藏着择人而噬的猛兽。

她知道,这绝不是什么贺礼。

这是审判。

在满殿新贵和萧羽冰冷的注视下,她没有选择。

她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打开了盒盖。

嘎吱——

盒子打开的瞬间,柳贞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盒中,铺着猩红的绸缎。

绸缎之上,静静躺着一个酒杯。

一个用人的头骨打磨而成,边缘镶嵌着银边,通体惨白,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酒杯。

那头骨的形状,那眉骨的弧度……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田建!

是她亲手割下头颅的丈夫!

萧羽,竟然将田建的头骨,做成了一个酒杯!

一股极致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你……你……”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本帅说过,要用他的头骨当酒杯。”

萧羽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

“但本帅想了想,这个酒杯,你比我更需要。”

“你的王座,是踩着他的尸骨登上的。”

“你的权力,是用他的鲜血换来的。”

“用它来喝酒,岂不快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道惊雷,在柳贞的脑海中炸响!

“来人。”萧羽淡淡吩咐。

王虎上前,拿起酒壶,将猩红的酒液,缓缓注入那只白骨酒杯之中。

咕嘟,咕嘟……

那声音,仿佛是田建冤魂的哭嚎。

萧羽的手,轻轻搭在了柳贞的肩膀上。

明明没有任何力道,柳贞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喝了它。”

萧羽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

“用你丈夫的头骨,喝下这杯庆功酒。”

“然后,你就是真正的北韩女王。”

柳贞跪在地上,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妆容,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她看着那杯中晃动的猩红酒液,倒映出她自己扭曲、惊恐的脸。

她想尖叫,想反抗,想将这只恐怖的酒杯摔得粉碎!

可她不敢。

她能感受到,搭在肩上那只手的温度,正在变得冰冷。

那是一只随时能捏碎她喉咙的手。

她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城府,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碾成了齑粉。

她终于明白,她从来不是什么棋手。

她只是这个男人棋盘上,一颗用来取乐的,最卑微的棋子。

他给她的,不是王座。

是一个用白骨和鲜血铸就的,永世不得挣脱的……狗圈。

良久。

在萧羽逐渐失去耐心的目光中,柳贞终于停止了颤抖。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捧起了那只白骨酒杯。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如同血泪。

“多谢……殿下……赐酒。”

她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萧羽笑了。

他收回手,重新坐回王座,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女人。

“很好。”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未动的酒,对着柳贞,遥遥一敬。

“从今日起,北韩,再无战事。”

然而,就在柳贞以为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之时,殿外,一个身负令旗的传令官,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启禀元帅!长安……长安八百里加急密报!”

传令官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陛下……陛下他……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