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虫蛊

别看罗锅平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身体也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可此刻跑起来竟然飞快。

我和老朴反应速度够快的了,可等我们追出村口的时候,早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而几分钟后,当我们赶到阿素坟,周围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不少的爷们。

在场的只有两个姑娘,一个是陆瑶,另一个就是她姐姐。

两个人是先前替我和老朴朝她二叔说情和评理的……

而此时,罗锅就站在阿素那根破烂的木头墓碑前。

“陆队长,你不用为你的无能狂怒了,为难两个外来的客人算什么本事?实话告诉你,人就是我杀的!”

陆二叔一愣,随即骂道:“死罗锅,你是生吃猪油蒙了心吗?胡说八道什么?”

从陆二叔和一众人的神色里,就能看出,这些人压根就不相信,一个身体“残疾”的老实人是杀人者。

“要么说你们陆家村有眼无珠的多,有心有肺的少呢!你们势利眼,看不起人,看似团结,其实不过是一群打着各种主意的蝇营狗苟之辈罢了。”

“罗锅,你再满口喷粪,我可真生气了!”

陆二叔黑着脸,依旧端着他那民兵队长的架势。

罗锅却冷笑一声道:“陆二,我曾一度以为,这陆家村你是最仗义也最正义的人。当初你是不是找过保管员和会计,是不是已经从他们口中大概着知道害死阿素的真凶了?我还奇怪呢,原本对阿素的死,也算上心的你,怎么突然就把调查戛然而止了,原来,真凶竟然是村长的儿子。你怕了……你的霸气只会用在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村民头上,你的凛然只会用在人家这些外来者的身上。”

陆二叔拧眉大喝道:“我从来就不知道,真凶会是陆超。我确实找过会计他们,可他们却集体告诉我,都是村里人,在查下去,对谁都不好,村里人也会对我不满。我也没办法……”

“说到底,你的伟岸,就是道貌岸然。你的正义,全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利益得失。”罗锅嘶吼道:“也就是真相早来了几天,否则,我下一个杀得就是你。”

陆二叔被骂的一脸丧气,却也不好愤怒,因为只会让人看见自己被戳中心思的愧疚。

“罗锅,你……你说认识你杀得?为什么要站出来承认……毕竟,我们还没找到你呢!”

“呵呵,大仇已报,我死而无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能让你们这群漠然建立攻守同盟利益捆绑之人欺负别人。人家小小年纪的勇气,却是你们陆家村三五百人的德行力不能及!别看人家只比我高出一头,可在我心里,人家就是让我仰望的昆仑!”罗锅说到这,余光快速在我和老朴脸上扫过,露出了一抹笑意,大声继续道:“我知道,我死后,你们在惶恐中很快就会安定下来。然后朝你们的后辈,将故事的版本改一改,把阿素说成一个不祥之女,把我说成一个杀人恶魔,毕竟,如果不改,你们又该怎么面对你们的后人?你能有勇气告诉那些新生的孩子说,他们的父母祖父母,都是一群麻木冷漠、自私自利之人吗?呵呵,可我不在乎了,哪怕我死后,你们捣毁了阿素的坟墓,将我挫骨扬灰,我都不在乎了,因为,我要随着阿素去了,我要渗入地下去找找她,要去幽冥世界去找她……”

说完这话,罗锅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暗黄色的液体,从那流感来看,像是某种油脂。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拿起瓶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所有液体吞了下去。

“他要干什么……”我小声问道。

老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叹口气喃喃道:“你忘了,他是从苗蛊之乡走出来的人啊……这东西,可能是药引子……”

果然,仅仅十几秒中之后,罗锅脸上大笑的表情就僵硬住了,随之,变成了一种凝滞的痛苦。

最惹人注意,也最先变化的,就是罗锅的眼球。那玻璃体像加热的琼脂般坍缩,瞳孔扩散成幽深的虫巢通道。下颌骨发出脆响,不是断裂而是软化,如同高温下的蜡像,下巴垂落到胸前,露出喉管内壁密布的虫卵囊泡。

“朝后,快,快朝后!”陆二叔大喊了一声!

村民们脸色大变,纷纷朝后退缩!

这时候,就好像有无数东西在罗锅体内在吞噬肉身是的,没一会,肋骨就纷纷突起,所有胸前的肉都消失了,皮肤则呈现半透明薄膜状,隔着这几乎半透明的人皮,恍若已经看见了胸腔内数以万计的鞘翅目幼虫正在进行同步蜕皮。

嘶嘶,嘶嘶!

而此时的罗锅,已经彻底死亡了,让他还站在那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体里那些狰狞的成虫……

“离开这里吧!”

我心痛地喊了一声,率先带着陆瑶姐妹和老朴朝后快速退去!

大约着三四秒钟之后,突然砰的一声闷响,已经被虫蛊吞噬成一个人皮“液囊”的罗锅终于爆裂了,他的身体在最快的时间融化成了一堆液体。顺着阿素坟墓的黄土就渗了进去,唯一的皮囊也在快速消融,如冰霜消亡一般……

反倒是那些密密麻麻的从虫子,嗡嗡振动翅膀,宣告着羽化阶段的彻底完成,蜂拥着朝村民们扑了过来!

这些从没见过的虫子,带着人体的肉红色,飞行速度不快,但目标却很直接,那就是每一个活人。

万幸的是,村民们提前有了预判,已经跑出了几百米。再加上陆二叔一咬牙,点燃了临近道路将要成熟的农田,冲天的火光和烟雾拦住了一部分飞虫,这才让村民们撤回了村里,挨家挨户,关门闭户,就连窗户缝都要堵的严严实实。所有人都在屋里严阵以待,唯恐有一只虫子漏网入室……

当第一波虫浪越过晒谷场时,整个村庄的玻璃窗开始高频震颤。

孩子们最先怕了,嘤嘤的哭,然后是女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口里全都喊着阿素的名字。最后是男人们,红着眼睛,口口声声要给阿素和罗锅立庙祭奠。

反倒是陆瑶,没哭,也没喊,冷飕飕道:“迟来的忏悔,比草都贱……这一刻,我真以生在这个村子为耻!”

这场惊恐的闹剧,终于在傍晚的时候,以一场暴雨的到来结束了。大雨将飞虫全部杀死,也将罗锅那腐蚀的体液冲刷一空!

但陆家村一个开门出来的人都没有,不知道他们是害怕还有残活的虫子,还是害怕彼此看见对方那张因为恐怖而变成丑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