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回春风楼

密室的入口在他们身后悄然关闭,墙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地道不长,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约莫三丈见方的石室,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石桌,两把石凳,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早已人去楼空。

但空气中还有一些残余的波动尚未完全消失。

这是传送阵的波动!

那个老者,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江寒的目光扫过整个石室,最终落在了中央的石桌上。

桌面上,有一堆黑色的灰烬。

大部分纸张已经化为齑粉,但在最下面,竟然还压着一角残片,没有被完全烧透。

残片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几个名字。

“……兵部侍郎,王宗……”

“……御史台,李……”

最后一个名字只剩下一个姓氏,但前面那个王宗,江寒却如雷贯耳!

王宗,朝中有名的主和派,一直与主战的镇北王府政见不合,多次在朝堂上弹劾父亲拥兵自重,是王府的死对头之一。

这份名单……

江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如果这整份名单上的人,都和王宗是同一类人,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吴克之……

你到底,在为谁办事?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桌角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木制戒指,样式古朴,毫不起眼,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石桌的边缘,仿佛是不小心从谁的手上滑落的。

陈平也注意到了,正要伸手去拿。

“别动!”

江寒低喝一声,制止了他。

他自己则缓缓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枚戒指拈了起来。

戒指很轻,材质是一种罕见的阴沉木。

在戒指的某一处,有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划痕。

那是三年前,他与吴克之在城外赛马,吴克之不慎坠马,手撑在了一块碎石上,给这枚从不离身的戒指留下的印记。

当时他还嘲笑吴克之,说这破木头戒指还不如换个金的。

吴克之却神秘一笑,说这东西,比他的命都重要。

现在看来,一语成谶。

江寒缓缓将戒指翻转过来。

在戒指的内侧,借着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用微雕手法刻出来的小字。

——吴。

铁证如山。

“将军……您……”

陈平看着江寒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这枚小小的戒指,到底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将军看到它之后,整个人散发出的杀气,比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恐怖?

江寒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将那枚戒指和那片名单残页,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贴身放入怀中。

“此事,牵扯甚广,远超你我想象。”

“从现在起,忘了你今天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这间密室,这枚戒指,这份名单,都不存在。”

“是!”陈平毫不犹豫地应下。

“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江寒走到石桌前,将那堆灰烬彻底碾成了粉末,又仔細检查了一遍石室,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吴克之……不,春风楼,我们还要照常去。”

“不仅要去,我还要和他继续当好兄弟,继续喝酒,继续听曲儿。”

陈平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不应该直接带人冲进春风楼,把那个叫吴克之的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江寒看出了他的疑惑,但没有解释。

他只是拍了拍陈平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有时候,让敌人以为他还在暗处,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鱼,要慢慢钓。”

“网,也要慢慢收。”

很好。

他会让他们知道,惹了他江寒,会是什么下场。

江寒转身,再次按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

两人走出去后。

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江寒站在外面,晚风吹过,带着一丝花园里败落花朵的腐朽气息。

“走,陈平。”

他用敲了敲陈平的肩膀,力道不轻,“发什么呆?陪本世子去春风楼听曲儿!再磨蹭,清倌人的头牌可就没咱们的份了!”

陈平一个激灵,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江寒,愣住了。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是,世子。”

春风楼。

楼外车水马龙,楼内歌舞升平。

“徐老三!给本世子滚出来!”

江寒一声大喝,嗓门洪亮的喊道。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立刻哈着腰跑了出来:“哎哟,我的公子哦,您可算来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江寒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扔了过去。

“少废话!最好的雅间,最好的酒,再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都给本世子叫过来!”

“好嘞!”

徐掌柜稳稳接住银子,“天字一号房一直给您留着呢!吴公子早就在里面候着您了!”

江寒的脚步顿了一下。

吴克之……

他已经到了。

“算他有心。”江寒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陈平跟在他身后,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忠心护主的护卫。

雅间的门被推开。

一股清雅的檀香混合着酒香扑面而来。

吴克之正坐在窗边,一身月白色的长衫,面容俊秀,气质温润如玉。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听到动静,便抬起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贤弟,你可算来了。愚兄还以为,你今晚要爽约呢。”他站起身,迎了上来,张开双臂给了江寒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江寒也笑着回抱住他,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响亮。

“哈哈!天大的事情,还能比跟吴兄你喝酒重要?”

“贤弟,你我兄弟,说句交心的话。”吴克之亲自为江寒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美酒,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江寒端起酒杯,晃了晃。

“变天?我现在就是个闲散人,谁当皇帝,不都得吃饭睡觉?吴兄,你想太多了。”

吴克之看着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眼底滑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但嘴上却继续叹气:“话不是这么说。太子殿下失踪已久,宫里至今没有半点消息。可三皇子最近却频频出入御书房,圣眷正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