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凿城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


李虎领命说道:“遵命。”


他一挥手,身后的黑甲士卒如狼似虎,将城楼上残存的将领们一个个捆缚起来。


堵嘴,反剪双手,动作粗暴,没有半分对降将的优待。


陈将军没有反抗。


他只是木然地站着,任由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城下那片被火光与鲜血浸染的世界。


那里,曾是他的城。


与此同时,云中城的街巷化作了人间炼狱,也成了北境士卒的狩猎场。


“亲卫营,按名单抓人!但凡官身、望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揪出来!”


命令被无情地执行。


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士卒踹开一扇扇朱漆大门。


曾经高高在上的府邸,此刻传出的不再是丝竹管弦,而是尖叫和哭嚎。


城东首富王员外,被从他最宠爱的小妾温热的被窝里拖了出来,身上只裹着一件丝绸中衣,在寒风里冻得嘴唇发紫。


“我是良民!我是良民啊!将军饶命!”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刀鞘,狠狠砸在他的后背,让他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雪地里。


城西的张主簿,自诩风骨,试图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结果被一斧子劈开暗门,拎着花白的胡子拖了出来,一路哀嚎,吓得尿了裤子。


军官、官员、士族、豪商……


这些往日里在云中城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此刻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他们被北境士卒用绳索串成一长串,像驱赶一群待宰的牲畜,押送着穿过尸横遍野的街道。


脚下是粘稠的血污,混着泥泞与冰雪。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与死亡混合的恶臭。


两侧的房屋还在燃烧,不时有残垣断壁轰然倒塌,激起一片火星。


一个养尊处优的年轻公子哥,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呕吐起来,却被身后的士卒一脚踹在腿弯,惨叫着跪倒在地,被迫继续前行。


他们的尊严,他们的地位,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被撕得粉碎。


终于,这群魂飞魄散的“贵人”,被押送到了南门城楼之下。


他们被迫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抬头仰望。


城墙之上,火把烧得正旺,将那面黑底赤字的“江”字大旗映照得如同浴血的凶兽。


风雪卷动着旗帜,发出沉闷的呼啸。


旗帜之下,一道身影凭栏而立,玄甲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就像一尊从九幽深渊走出的神魔,沉默地俯瞰着脚下这座匍匐的城池,以及城中这些颤抖的灵魂。


那身影,自然是江寒。


他没有看城下跪着的任何人,仿佛那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带上来。”


江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城楼上每个人的耳中。


很快,陈将军和一众被俘的将领,被士卒推搡着,押到了江寒面前。


风更大了。


吹得江寒的黑色大氅猎猎作响。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为首的陈将军身上。


那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平静,却比这寒冬的风雪更让人刺骨。


陈将军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早已僵硬的脊梁。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不能连最后的骨气也输掉。


“江将军。”


陈将军的声音沙哑干涩,“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给城中将士留个体面。”


江寒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绕过陈将军,走到城垛边,俯瞰着城下黑压压跪着的一片人。


“体面?”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线。


“他们有体面吗?”


他的声音顺着风,飘下城楼。


城下跪着的王员外、张主簿等人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江寒回过头,重新看向陈将军,眼神锐利如刀。


“我没兴趣跟死人废话。”


“云中城内,所有官府、豪族的存粮,交出来。”


陈将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云中城是北地重镇,城中储备的粮草,不仅有军粮,更有各大世家、商户囤积的巨额粮食,足以支撑数十万大军数月之用。


这批粮食,是云中城最后的底气,也是他最后的筹码。


一旦交出去,云中城就彻底成了一座空壳。


将来朝廷大军反攻,城中百姓拿什么活?


他陈家的百年清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他若交了粮,北境军就能长驱直入,整个北地防线都会因此崩溃。


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他死后,史书会如何写他?


献城献粮,资敌通寇,引狼入室……


他的子孙后代,将永远背负着叛国的骂名。


他的家族,会被愤怒的朝廷夷灭三族!


不。


绝对不行。


陈将军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江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粮,是云中城数十万军民的活命粮。”


“我不能给你。”


“哦?”


江寒眉毛一挑,似乎并不意外。


他缓缓踱步,走到陈将军面前,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


动作轻柔,却让陈将军浑身汗毛倒竖。


“陈将军,你搞错了一件事。”


江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笑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了?”


他拍了拍陈将军的肩膀,力道很重。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蠢货的机会。”


陈将军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能感受到江寒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但他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江寒!你休想!”


“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做这通敌叛国之举!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梗着脖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这么说,必死无疑。


但他必须这么说。


为了陈家的名声,为了死后不被戳脊梁骨。


他把宝,押在了“名节”二字上。


他赌江寒这种枭雄,会敬重他这样的“忠臣”。


然而,江寒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哈哈……哈哈哈哈!”


江寒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在风雪中传出很远,充满了荒谬与嘲弄。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