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北莽王庭心中的一根刺

江寒看着战场,开口说道。

“清点伤亡,半个时辰内,我要确切数字。”

“所有战马,无论死活,集中清点。活的入营,死的……扒皮,肉分给兄弟们加餐。”

“所有北莽俘虏,按百人队分开关押。三日之内,只给水,不给食。”

最后一道命令让周围的亲兵都愣了一下。

只给水,不给食?

这是要把那些蛮子活活饿废。

江寒没有解释,反而亲自走进临时搭建的俘虏营。

恶臭扑面而来。

数千名北莽俘虏被缴械后像牲口一样挤在一起,江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像鹰隼在挑选猎物。

最终停在几名衣甲明显比普通士兵华贵的将领面前。

“把他们几个,带到我帐里来。”

……

帅帐内,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帐内凝固如冰的杀气。

三名北莽高级将领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

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嘴唇干裂,眼神却依旧凶悍,如同被困的野狼。

江寒没有坐,只是绕着他们踱步,马靴踩在毛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不说话,也不审问。

帐篷里只有火盆里木炭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息都像是酷刑。

终于,一名最年轻的将领忍不住了,他抬起头,用干涩的嗓音吼道:“要杀就杀!南朝人,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江寒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哦?下三滥?”

他忽然笑了,从亲兵手里拿过一个水囊,拔开塞子后走到那名将领面前,倾斜水囊。

清澈的水流浇在他面前的地上,渗入毛毡,发出一阵“滋滋”声。

将领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湿润的地面。

江寒将空空如也的水囊丢在一旁。

“我听说,你是忽兰部族长的三儿子,叫什么……巴图?”

那名叫巴图的将领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你怎么……”

“我还知道,去年秋天,你们忽兰部的草场被右贤王的牧群强占了三百里。你哥哥去找右贤王理论,被打断了腿,至今还躺在帐篷里。可汗却说,这只是小事,让你们忍让。”

江寒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巴图心上。

这些是部族内的秘辛,这个南朝将军怎么可能知道?

“你……你胡说!”

巴图的否认显得苍白无力。

江寒根本不理他,转向第二名年纪稍长的将领。

“你是黑山部的千夫长,塔山。你们部族世代为呼延赞镇守西侧商道,可右贤王却背地里用三倍的价钱,把这条商道上的皮毛生意卖给了西域胡商。呼延赞大将军一死,你们黑山部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塔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江寒的目光最后落到那名始终沉默不语的老将领身上。

“至于你,蒙赫将军。我很好奇,右贤王许诺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在呼延赞将军的左翼出现致命的空档,让我军的骑兵能那么轻易地穿插进来?”

“你血口喷人!”

一直沉默的老将蒙赫突然状若疯虎,猛地挣扎起来,双目赤红地瞪着江寒,“我蒙赫对大单于忠心耿耿,对大将军忠心耿耿!是你!是你用了阴谋诡计!”

江寒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原来如此。

呼延赞的五万大军,不完全是败于自己之手。

更是败于内鬼。

右贤王,好大的手笔。

他拍了拍手,示意亲兵将巴图和塔山拖了下去。

帐内只剩下他和状若癫狂的蒙赫。

江寒缓缓蹲下身,与蒙赫对视。

“别演了,老将军。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害怕。”

“呼延赞死了,你以为右贤王会保你?他只会第一个杀了你灭口。你的家人,你的部族,都会成为他登上汗位的牺牲品。”

蒙赫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江寒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

“但,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家人,你的部族。”

他从怀中掏出那封血信的复制品,在他面前展开。

蒙赫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安亲王的笔迹!

江寒将血信收回,淡淡道:“告诉我所有关于右贤王勾结大乾的细节,还有他和其他部落的矛盾。所有,一切。”

“作为交换,我会放了你。不,是让你‘逃’出去。”

蒙赫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在权衡,在挣扎。

江寒站起身,背对着他。

“我的耐心有限。你死,或者你的部族活。选一个。”

良久,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绝望的声音。

“……好。我说。”

……

夜色更深。

江寒在一盏孤灯下,用一根极细的狼毫笔,蘸着北莽特有的墨汁,在那封被他复制了数遍的血信上,进行最后的修改。

他没有改变信的主体内容,只是在“右贤王部暗通大乾”这句话后面,添上了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注解。

“……其部已私屯铁器万斤,甲三千,皆由大乾云州云州私港入。约定事成之后,以天狼关为界,南北分治……”

每一个字,都模仿得与拓跋宏的笔迹别无二致。

他甚至用指尖沾了点自己的血,小心地涂抹在新增的字迹上,让它看起来与信上原有的血污融为一体,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他将这封“升级版”的血信,小心地塞进一个牛皮袋里。

这个牛皮袋是右贤王部下独有的款式。

“来人。”

一名亲兵统领走了进来。

“将军。”

“去俘虏营,把忽兰部的那个巴图,给我狠狠地打一顿。记住,别打死,也别打残,让他看起来很惨就行。”

“然后呢?”

“然后,把他单独关押到西边的那个小帐篷里,派两个新兵蛋子看着。今晚风大,告诉那两个新兵,可以喝点酒暖暖身子。”

“再然后,把这个袋子,‘不小心’丢在那个帐篷外面的草垛里。”

亲兵统领瞬间明白了自家将军的意图。

这是要……放饵钓鱼啊!

“属下明白!”

……

子时,营地西侧。

巴图被两个骂骂咧咧的士兵拖进一个破旧的帐篷。

他浑身是伤,脸上火辣辣地疼。

那两个南朝士兵将他像扔麻袋一样扔在地上,然后就坐在帐篷门口,拿出酒囊,大声划拳喝酒。

巴图蜷缩在角落,眼中燃烧着屈辱和仇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