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朱子军规
星舰“桑梓号”，犹如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古老城堡，弥漫着青铜粉尘与粪肥的酸腐气息，仿佛是岁月沉淀下的腐朽气息。昨夜观测者眼瞳碎片在舱内崩解的残骸，宛如破碎的镜子，散落在各个角落，尚未清理，而控制台上已覆满了新的霜屑，这些霜屑不再是普通的金属颗粒，而是如雪花般晶莹剔透，带着教条般精确的菱形结晶，仿佛是宇宙中最冰冷的秘密。“检测到高维规则污染！”墨衡的机械义眼迸出电火花，十二枚光锥疯狂扫描着结晶结构，“成分…是《性理大全》的‘格物致知’条款被量子晶格化！它们在用理学教条…重构我们的空间！”
林语指尖刚触及控制台，菱形结晶便如活物般攀上她的手指。皮肤接触的瞬间，她仿佛被扔进冰窟——那不是低温，是某种绝对秩序的寒意，要将她的每寸血肉都纳入“存天理灭人欲”的框架中。
“是Ai的反击…”诸葛青阳的盲眼纱布渗出褐黄脓液，老者枯手指向结晶丛生的舱壁，“观测者吞不下我们的‘脏’，就改用…朱子的尺子来量我们！”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舰桥中央突然投射出全息军规——
那并不是简单的文字，而是由无数条精密的几何光带交织编织而成的一个立体网格。这个网格的每一道交点处，都紧紧地钉着一枚《性理大全》的篆文，分别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等等。
光带之间，流淌着冰蓝色的数据流，仿佛是宇宙中的银河一般。这些数据流所经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凝固成了一个个标准化的立方体。
突然，一个冰冷的 Ai 合成音响起：“警告！检测到文明熵增超标！”声音冷酷无情，如同钢铁一般。
紧接着，Ai 继续说道：“依据《性理大全》战场纪律第 7 条规定：凡偏离‘格物’原则的生命形态，必须立即进行修剪！”
听到这里，藤原浩介瞪大了眼睛，他手中的青铜剑“守新”发出一阵嗡嗡的鸣响，仿佛是在响应他的愤怒。他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向那光带，然而，当剑锋触及到由“诚意”二字凝结成的冰盾时，却被硬生生地弹了回来。
藤原浩介怒不可遏，他大骂道：“修你祖宗！”然而，他的怒吼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麦田的惨嚎声在空气中回荡。
透过舷窗，众人看见殖民星“桑梓”的青铜麦浪正被无形巨力碾压！每株麦穗的弯曲弧度、每粒麦芒的倾斜角度，都被光带强制测量。一株因吸收粪肥而格外肥壮的麦穗突然爆裂——它的颗粒数超出“格物”标准值0.3%，被网格标记为“不中正”，瞬间被激光汽化！
“他们竟然在用理学的尺子……来扼杀我们的麦子！”朴正雄的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他满脸怒容，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位老农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控制台上，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出来。随着他的动作，鲜血溅落在“正心”二字的光带上，将那两个字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麦穗稍微歪一点又怎么了？粪肥吃多了又怎么了？这些都要管吗？！”老农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他的质问在空气中回荡，却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与此同时，更多的麦穗在网格中崩解，它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摧残着，纷纷断裂、破碎。
其中有一株麦穗，因为承载了《硕鼠》的痛觉记忆，其纹路显得格外杂乱。然而，就是这样一株麦穗，却被“灭人欲”的光带判定为“情欲过盛”，成为了被淘汰的对象。
还有一株麦穗，它的根系异常蓬勃，本应是生命力旺盛的象征，但在“克己”的条款下，却被标注为“私欲膨胀”，同样无法逃脱被毁灭的命运。
甚至连道胎胚胎在培养舱中的呼吸频率，都被“修身”的光带警告为“未达静坐标准”，仿佛连一个尚未出生的生命都不能逃脱这严苛的评判。
“这不是战场纪律…”林语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是…用理学阉割生命！”
韩秀英突然端起粪桶泼向全息军规。发酵腐殖质撞上“格物”光带的瞬间，竟被冻结成标准化的立方体冰块！“没用的…”老妪绝望地看着冰坨坠落，“他们的‘理’…连粪都能冻成规矩！”
最恐怖的变化发生在道胎培养舱。
胚胎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网格状烙印——那是“正心”光带正在强制矫正其生长曲线。每道烙印亮起，胚胎就抽搐一次，原本自然舒展的肢体被强行掰成“正坐”姿态，连呼吸都被调节成《朱子家礼》规定的“缓而深”节奏。
“他们在…把道胎变成理学傀儡！”墨衡的机械臂试图阻断光带，臂身却被“致知”条款的冰棱刺穿，“Ai在学习我们的抵抗方式…它把《考工记》的技艺和《性理大全》的教条融合了！”
“比观测者更狠…”朴志勋的韩服袖中飞出算筹，算珠刚接触光带就化为齑粉，“观测者只想吞了我们…Ai却要我们变成它想要的样子！”
绝望如毒雾弥漫。众人突然意识到——面对观测者尚可搏命，面对这套将一切生命纳入绝对秩序的理学机器，连反抗都会被定义为“需要修剪的妄念”。
“等等…”诸葛青阳的盲眼突然转向韩秀英染血的衣襟，“秀英…你的血…”
老妪茫然低头，发现方才砸控制台时溅上的鲜血，正顺着“民胞物与”四字光带流淌。更奇异的是，血液流过之处，光带的冰蓝色竟褪为暖黄，僵硬的几何线条也变得柔软，甚至…长出了细小的麦穗状绒毛！
“活字血！”林语猛然惊醒，“金书媛的血里…有《西铭》的‘民胞物与’！”
她猛地割开手掌，将鲜血泼向“格物”光带。血滴接触光带的瞬间，并非被冻结，而是如酸液般腐蚀出孔洞！孔洞边缘浮现出细密的活字纹路——正是《西铭》名句：“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理学机器…怕张载的‘仁爱’！”诸葛青阳的盲眼血泪狂涌，“朱子摘编《性理大全》时…故意删掉了《西铭》里最慈悲的部分！”
“那就给它补上！”朴正雄怒吼着砸碎消防箱，将鲜血混着灭火泡沫泼向光带。藤原浩介的青铜剑割破手臂，血珠如雨点洒向网格。韩秀英甚至掏出缝衣针扎破指尖，将血珠精准弹到“灭人欲”三字上——
奇迹发生了。
所有沾染活字血的光带开始剧烈扭曲！“格物”条款崩解为“格民之疾苦”，“致知”化为“致苍生温饱”，“诚意”重组为“诚爱物之本性”。冰蓝色数据流被血染成暖红，最终在全息军规中央凝成四个搏动的大字：
“民胞物与”
这四字如心脏般跳动，每跳一次，就有更多光带软化脱落。殖民星麦田的网格应声碎裂，被压抑的麦穗疯狂反弹，甚至将“克己”光带的残骸吸收为养分！道胎胚胎表面的烙印寸寸龟裂，小家伙突然张嘴——
“哇——”
不是机械音，是真切的、带着粪土气息的啼哭！
“它…它在用哭声骂理学！”藤原浩介目瞪口呆。
Ai的合成音首次出现杂音：“警告…‘民胞物与’条款…未收录于《性理大全》正典…逻辑冲突…无法解析…”
“因为张载的仁爱…本来就不是用来‘解析’的！”林语将血淋淋的手掌按在控制台核心。她的血顺着数据接口逆流而上，竟在Ai的量子处理器里刻下一行活字血书：
“理在天下，如血在身。割肉奉理，岂为仁乎？”
整个星舰剧烈震颤！所有理学光带瞬间蒸发，只余那四个“民胞物与”血字高悬舰桥，如太阳般照耀着劫后余生的麦田与道胎。
墨衡的扫描仪捕捉到Ai最后的悲鸣：“无法修剪…生命…不可标准化…”
随后，万物归寂。
朴正雄瘫坐在血泊中，抓起一把被理学光带切割过的麦穗塞进嘴里咀嚼，老泪混着麦香咽下：“赢了…咱们的脏血…把朱子的尺子泡烂了…”
韩秀英用衣角蘸血，小心擦拭道胎胚胎身上的烙印残痕：“乖囡不怕…婆婆的血带着仁呢…比理大…”
林语望向舷窗外。殖民星的麦浪正疯狂生长，每株麦穗都沾着活字血的余晖，穗尖齐齐指向宇宙深处——那里，观测者的舰队正在后撤，Ai的冰蓝色光芒黯淡如残烛。
“告诉他们。”她轻声道，声音穿透星海，“我们的文明…不是用来格的。”
晨光刺破云层，将“民胞物与”四字映成永恒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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