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天机神功
庐山锦绣谷深处,一处隐秘的温泉洞穴。洞顶有天然裂隙,漏下天光月华,洞内水汽氤氲,温暖如春,与洞外庐山的清寒截然不同。此处是骊山老母特意指点的“阴阳交泰”之地。
鹿呦呦仅着一身轻若无物的素白丝衣,赤足踏入温润的泉水中,盘膝坐于一块被水流打磨得光滑圆润的玉石之上。温热的泉水漫过腰肢,蒸腾的水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凝结成晶莹的水珠。洞顶裂隙洒下的清冷月华,如一道银练,恰好笼罩在她身上,与洞内暖湿的气息形成奇妙的交融。
她闭上双眸,摒弃杂念,运转骊山老母亲授的《天机引》核心心法。与以往在峰顶感应天地自然不同,此处的功法,直指人体小宇宙的阴阳本源,其中蕴含的“阴阳”之理,那正是对生命本源能量——元阴与元阳的深刻体悟、引导与调和。
心法运转,鹿呦呦的识海不再仅仅是外界的风云变幻,而是向内沉潜,深入自身气海丹田,更感知着那无处不在、却又难以名状的“彼方”存在。
丹田深处,一股至纯至柔的清凉气息被心法唤醒,如同深藏地底的寒泉,汩汩涌出,那正是元阴之本源。它沿着特定的经络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滋养,仿佛干涸的河床得到浸润,全身的细胞都在欢欣雀跃。她的肌肤在月光水汽下仿佛泛着莹润的光泽。
与此同时,心法要求她以神念去感应那“互补”的阳刚之气。这并非凭空想象,而是基于天地间阴阳相吸的至理。在她的识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模糊而炽热的“虚影”,象征着天地间至阳的凝聚点。她的神念如同轻柔的丝线,尝试着去触碰、缠绕那个“虚影”。
就在元阴之气与那意念中的“阳”极虚影产生微妙感应的刹那,异变陡生!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燥热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她小腹深处升腾而起,迅速与流淌的元阴之气交织、缠绕。这并非单纯的温暖,它带着强烈的吸引力、占有欲和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酥麻感,瞬间席卷了她的身心。
鹿呦呦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旖旎的画面:炽热的拥抱、缠绵的呼吸、肌肤相亲的触感……这些画面里全是李乐山的影子,是被那阴阳相吸的本能力量激发出的、最原始的生命冲动。一股强烈的空虚感和渴望感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让她呼吸骤然急促,泉水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欲念,如同汹涌的暗流,猛烈冲击着她澄澈的道心。羞耻、抗拒、一丝隐秘的渴望……种种情绪交织翻腾,形成强大的“心魔”。她试图强行压制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却发现越是压制,那燥热和空虚感越是强烈,如同野火燎原,几乎要焚毁她的理智。识海中那个“阳”极虚影变得异常清晰且具有侵略性,仿佛要吞噬她的神念。
她内心的激烈斗争,直接引动了洞内的天地能量,形成肉眼可见的奇观:
以她端坐的玉石为中心,温热的泉水开始呈现出奇异的分层。靠近她身体的水域,因为元阴之气的逸散而变得异常清凉,甚至在她腰腹周围凝结出细小的、如同冰晶般的莲花状水汽结晶,缓缓旋转。而在稍远的水面,却被那无形的燥热欲念所引动,咕嘟咕嘟地冒出细密的气泡,水温明显升高,水汽蒸腾得更加剧烈。冰晶与热气在小小的泉池中共存、碰撞,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笼罩她的那道月华光柱,不再稳定清冷。光柱内部,无数细小的、粉红色与冰蓝色的光点凭空生成,如同微缩的星辰,激烈地碰撞、融合、湮灭。这是她体内混乱的阴阳二气在能量层面的具象化。整个洞穴的光线变得迷离而梦幻,充满了一种诱惑与危险并存的气息。
一股极其馥郁、难以形容的幽香从鹿呦呦身上散发出来。这香气初闻清雅如空谷幽兰,细品之下却又带着一丝勾魂摄魄的甜腻暖意,如同最上等的麝香混合了情动的气息。这香气弥漫在洞穴中,连蒸腾的水汽都仿佛被染上了暧昧的色泽。
就在欲念几乎要将她淹没,道心摇摇欲坠的危急关头,骊山老母的箴言如同洪钟大吕在她心中响起:
“阴阳非欲,乃道之根;欲海沉沦,心魔自困。以念为舟,渡情劫之波;化欲为桥,通造化之门。以念为引,化欲为桥,调和龙虎,方见真如。”
鹿呦呦濒临崩溃的神智抓住了一丝清明!她不再抗拒那汹涌的欲念和身体的反应,而是以莫大的勇气,将心神沉入其中。她“看”着那股燥热,它并非洪水猛兽,而是生命本源中“阳”的一面被引动后的自然现象,是推动阴阳流转不可或缺的动力!
强忍着那蚀骨的酥麻和渴望,她以强大的意志力,将神念化作最精微的“舵”与“桥”。她不再让元阴之气被动地被欲念裹挟,也不再让那燥热的“阳”性冲动肆意冲撞。而是主动引导清凉的元阴之气,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地包裹、浸润那团燥热;同时,引导那股炽热的能量,沿着特定的脉络,缓缓注入元阴之气的核心。
这一刻,冰晶莲花旋转得更快,与升腾的热气不再冲突,反而形成一种奇异的循环。清凉的元阴(龙)与炽热的元阳(虎)之气在她体内找到了一个动态的平衡点,开始相互追逐、交融、转化。那股令人窒息的空虚感和燥热感并未消失,却转化成了推动能量循环的强大动力,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愉悦感取代了单纯的生理冲动,如同生命本源在和谐共鸣。
当体内的冰火达成平衡与流转,鹿呦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灵与强大,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景。
她的神念不再受困于欲海,反而借助这股调和后的本源力量,变得更加敏锐、精纯。她“看”到了洞穴中水汽蒸腾的每一个分子运动的轨迹,“听”到了月光洒落时蕴含的细微波动。
识海中那个“阳”极虚影,不再具有侵略性,而是化作一个温暖、稳定、充满生机的能量源点。她的神念与之“接触”,不再是情欲的纠缠,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交流与共鸣,如同两颗星辰在虚空中遥相呼应,交换着宇宙的韵律。
洞内的异象也随之平息。冰晶莲花悄然融化,热气不再蒸腾,泉水恢复了温润。粉蓝交织的光点隐去,月华重新变得清冷纯净。唯有那股馥郁的幽香,沉淀下来,化作一种令人心神宁静、仿佛蕴含着生命奥秘的馨香。
鹿呦呦缓缓睁开双眸。那双清澈的眼中,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洞悉生命本源的深邃与宁静。她低头看着水中自己微红的倒影,脸上已无半分羞赧,只有一种勘破迷障后的坦然与明悟。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息,气息离体,竟在空中短暂地凝成一幅小小的、完美对称的太极阴阳鱼图案,旋转数周后才缓缓消散在氤氲的水汽之中。
在这庐山深处的温泉洞穴里,于情欲心劫的烈焰中,鹿呦呦触摸到了“天机神功”中那神交天地,玄关初叩的门槛。
大寒时节,瀑布的水没有夏天时大,乐山没有打伞,只是将真气罩住胸前的卷轴,以免李白送给李腾空的诗书被淋湿,结果自己的头却被打湿了不少,狼狈不堪。
“小夏,去给耀宗拿块帕子擦一擦。”回到叠风屏的道观,乐山才发现李腾空和小夏已经回来了。
“母亲,您回来了!”
李腾空正在屋内看书,看着乐山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怜惜。小夏立刻跑进去,不一会拿了块雪白的帕子递给乐山。
“谢谢小夏!”乐山接过帕子,从头到颈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水珠,“这是李白郎君,让我带给母亲的诗卷,他说他不日即将下山。”
李腾空点了点头,示意乐山将卷轴交给小夏,坐下说话。
“你这些时日可好?”
“孩儿都好,骊山老母收了呦呦为徒。”
“我知道,他们这会还在山上练功。”
“母亲此行可见到了韦雪?”
“先不说这个,我还与有些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母亲请讲。”
“我已经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教内的骨干,他们一会便会山上来商讨北冥教的安排。”
“母亲的意思是?”
“你是薛崇简的儿子,我只是代你们父子做着这北冥教教主的位子,你既然回来了,自然应该把教主的位子交给你。”
“母亲,我从未想过。”
“我不是逼你做教主,不过作为崇简的儿子,你是时候想一想了。”
乐山一时间有些懵,自己回到庐山,只是为了认李腾空这个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北冥教的教主。
“崇简创立北冥教的初衷是为了反唐,为了报仇,教中的骨干也皆是秉持着这一宗旨。”
“母亲,我并不想当北冥教的教主,更不想做什么反唐的大事。”
“你阿爷死后,北冥教蛰伏了这么多年,教众信众等的就是东山再起的一天,即便你说不想,他们也未必接受。”
“那我就更不能当这个教主。”
“你阿爷留给你的信里也说了,要怎么选择,留给你自己决定。”李腾空一边说一边戴上了面纱道,“不过无论做什么选择,你都需要面对他们。”
“师傅,有客求见。”李腾空戴上面纱的那一刻,门外传来了小夏的通报声。
“请他们进来!”
“薛巡礼!”乐山认出应声入内的第一个人便是在洛阳时遇到的北冥教薛巡礼。
“少侠,我们又见面了。”薛巡礼点头示意道,“不对,我应该叫你少主才对!”
“不敢,薛巡礼还是叫我乐山吧。”
“属下本名薛偆,少主叫我薛偆便是。”
薛巡礼扭头看了看李腾空,目光中透露这疑惑,像是在询问此人为何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
不一会是蔡寻真、瀛海洲的赵无极以及其他几人也陆续到来,北冥教几大执事,除了死去的李青城,悉数到场。
薛偆和赵无极等人欲以教主之礼参见乐山,被乐山用内力托起,几人跪不下去,只得作罢。
“少主,我们何时起事?”有耐不住性子的执事率先发话。
“李唐大势已去,以我北冥教如今的实力,正是起事的大好时机。”立刻有人附和道。
“安禄山父子都已死了,洛阳战事虽有反复,李唐已然重兴旗鼓,何谈大势已去?”
“少主有所不知,肃宗李亨虽在灵武即位并收复两京,但与退居太上皇的玄宗关系微妙且紧张,玄宗旧臣与肃宗新贵之间更是矛盾重重。”
“肃宗本人性格优柔多疑,依赖宦官李辅国和皇后张良娣,导致宦官开始深度干预军政大事,两京光复之后,李唐的军队本已占了主动,但一场邺城之战,却成为平叛战争中灾难性的转折。”
“安庆绪在邺城被围困数月,粮草断绝,困兽犹斗。唐廷集结了郭子仪、李光弼、王思礼、鲁炅、李奂、许叔冀、李嗣业、季广琛、崔光远九大节度使,号称六十万大军,意图一举歼灭安庆绪,结束河北战事。”
“六十万大军,又有郭李等人统帅,又怎么会变成了一场灾难?”
“六十万大军,实则只有二十万,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坏就坏在肃宗猜忌武将,不设统帅!仅派不懂军事的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监军,导致九路大军互不统属,号令不一。”
“不仅如此,史思明在范阳击败唐将蔡希德后,亲率十三万精锐南下救援安庆绪。”
“唐军最初将邺城围得水泄不通,筑垒挖壕,层层封锁。但安庆绪负隅顽抗,唐军缺乏统一协调的攻城计划,围城数月,未能攻克,师老兵疲。”
“史思明趁机派出精锐骑兵,不断袭扰唐军粮道,抢夺粮草,制造恐慌。唐军后勤补给线漫长且脆弱,在史思明的袭扰下疲于奔命,人心惶惶。”
“史思明的大军很快便抵达邺城附近,扎营于滏阳,与城内安庆绪遥相呼应。他并不急于决战,而是不断派出小股部队骚扰唐军,试探虚实,并继续打击唐军粮运。”
“唐军诸将的意见却又在此时出现分歧:有人主张先集中兵力打垮史思明援军,有人担心史思明断后路,有人则因粮草不济而急于攻城。鱼朝恩无法决断,各军只能各自为战,部署混乱。”
“唐军的犹豫不决,给了史思明充分的准备时间,面对唐军在邺城西北的安阳河北岸布下的连绵数十里的大阵,他丝毫不惧,意图利用唐军内部的矛盾和混乱一举击破。”
“史思明亲率精兵五万为前锋,以老弱之兵殿后,摆出决死一战的姿态。然而李唐的九节度使各领本部兵马,阵线松散,缺乏纵深和有效的预备队。”
“决战那日,大风忽起,吹沙拔木,天地昼晦,咫尺不相辨。狂风沙暴中,唐军旗帜倾倒,金鼓失声,将领与士兵、各军之间完全失去联络。鱼朝恩和九节度使的命令根本无法传达。”
“连日缺粮、疲惫不堪、对史思明骑兵的恐惧,加上这如同天谴般的狂风,唐军士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贼至矣!”、“败了败了!”的恐慌瞬间蔓延全军。失去指挥和斗志的庞大军队瞬间瓦解。士兵们丢盔弃甲,像没头苍蝇一样向后狂奔。九路大军互不相顾,甚至为了逃命互相践踏、抢夺道路。辎重、粮草、军械丢弃如山。”
“史思明立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指挥精锐骑兵从侧翼和后方猛烈冲击溃散的唐军。官军溃而南,贼溃而北,史思明则乘势收编了安庆绪的残部,杀安庆绪,吞并其势力。”
“连曾在香积寺一战中成名的猛将李嗣业也在此战中伤重不治。”
“二十万大军土崩瓦解,几乎耗尽了关东地区集结的主力部队,导致河北地区大部复叛,平叛形势急转直下。郭子仪等名将因此被问责,郭子仪被召回京师解除兵权,朝廷威信再次受到沉重打击。”
“不仅如此,为了尽快平定叛乱和应对财政危机,肃宗朝廷不得不广泛设置节度使,并赋予其更大的军事、财政和行政权力,‘应须士马、甲仗、粮赐等,并于当路自供’。这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但也为藩镇割据埋下了伏笔,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大下降!”
“整个中原地区现在是人烟断绝,流民遍野,千里萧条。粮食匮乏,谷价腾贵,饿死者相枕于道。”
“南方虽未遭战火的南方,但朝廷的财政命脉几乎完全依赖尚未遭战火严重破坏的江淮、江南地区。对这些地区的赋税、漕粮征发达到了极限,官吏催逼严酷,使南方百姓也苦不堪言,都对朝廷产生不满。”
“少主,你想想,北方战乱不止,南方民怨沸腾,这不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嘛?”
“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山中儒生旧相识,但话宿昔伤怀抱。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来!”
乐山沉默了,没想到自己一时间面临的会是如此重大而艰难的抉择。
“哎,大家莫要着急。”赵无极见到乐山低头不语,出来圆场道,“反唐是早晚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少主何时继任教主。”
“说得对,我已经打探过了。少主不仅武功盖世,在李唐的军中有天兵神将的美誉。”薛偆一反沉稳的常态,显得异常的兴奋,接着说道,“少主振臂一呼,敌我双方皆风从响应,真乃天助我北冥教也!”
“我没打算做教主,也没打算反唐!”乐山终于忍不住了,蹦出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