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青城牧人乃孟

第121章 弑父夺权

李猪儿一刀捅在了安禄山的肚子上,安禄山一声闷哼,手在空中猛的一挥,这一巴掌却正好拍在李猪儿头上,把李猪儿打出了丈余,翻倒在地上。

“好家贼!”安禄山皮糙肉厚,肚皮肥硕,这一刀并没有伤到要害,颤抖着去摸索平日挂在床头的宝刀。黑衣人上前一步摘下了宝刀,递到安仁执手里,自己退到一边。

“李猪儿,你从小便跟随我,我带你如亲儿,你敢叛我!”安禄山气急败坏,已经顾不上称‘朕’了。

“陛下,奴才十岁就跟着你南征北战,你却手起刀落骟了奴才的宝贝,眼睁睁的看着我流血几至死。你如今臭气熏天,只有我天天服侍你胜过亲儿,你却对我打骂随心,我这浑身上下哪还有一寸完整的地方。”李猪儿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匕首再次冲上前去,连捅数刀,边捅边咬牙切齿的喊道,“你当年给我的那刀我连本带利的都还给你!”

安禄山发出数声惨叫:“仁执救我,吾儿救我!”

安仁执冷眼旁观,就差没有自己动手了。前厅的宫人们却似听见了声音,有几个正想往里查看,被老五手起刀落砍翻在地。剩下的两个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外跑,还没倒门口,老六的暗器已经要了他们的性命。

长安殿外的守卫和宫人似乎也听到了些许声响,只是隔得较远,不甚分明,加上之前安仁执吩咐过没有安禄山召唤不得入内,众人犹豫再三,不敢造次。

此时安禄山已滚翻床下,仰面倒在血泊中,说不出话来。龙床上的妃嫔吓得蒙头盖脸,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敢发声。谢阿蛮也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宫殿的角落里。安仁执走过去,手中的宝刀出鞘,一道寒光砍在安禄山的脖子上,一代枭雄一命呜呼,死在自己最亲信的人手里。

乐山和韦雪原本是来暗杀安禄山的,却没有想到会看到眼前的一幕,子弑父、仆杀主。虽然自己来就是为了安禄山死,但眼前的情景太过吊诡,当安仁执手刃亲生阿爷的那一刻,韦雪忍不住‘啊’的轻呼了一声。

这一声轻呼不要紧,寝殿的安仁执和前厅的老五、老六都听见了。

“什么人?”

乐山一行人心知不妙,正准备飞身离开,刚刚还在寝宫里的黑衣人已经一飞冲天,破瓦而出,挡在几人面前。

再转身,老五、老六也已经从前厅飞上了屋顶,拦住了去路。

乐山见识过老五、老六的武功,心知不凡,心中立刻决定以一敌二,于是拔剑迎了上去,把背后的黑衣人留给了韦雪和老三等人。

老五刀刀致命,老六的暗器更是配合着老五的刀法,处处封死对手的退路,二人配合天衣无缝。遇到寻常的敌手自是难以招架,但却不是如今的李乐山的对手。

只见乐山剑花如转轮,剑气似江河,不仅封出了老六的百般暗器,老五的原本大开大阖的招式也被压制的束手束脚。

乐山本不想恋战,得空隙就想快走,谁料到韦雪等人却被那黑人缠住了。原来这黑衣人的武功竟然比老五、老六还高。韦雪把阿爷自小给她的剑谱里的招式尽使出来,和老三等人围攻黑衣人,却没能占得上风。乐山正欲呼唤韦雪快走,韦雪已经被那黑衣逼下了屋顶,落入后院。

乐山心说不好,立刻跟着飞了下去,一剑将黑衣人挡开,再看韦雪,已是香汗淋淋。

“师兄,许久不见!”乐山刚刚落定,正欲和黑衣人交锋,却见安仁执已经站在后院,与自己针锋相对。

“安仁执,我没有你这师弟。”

“师兄,你好大的胆子,大燕的皇宫内院也敢来?”

“没有你胆大,居然敢杀君弑父!”

“杀君?你们也认这个君嘛?你们来难道不也是想杀他嘛?不要告诉我,师兄冒险来此是看望愚弟的?”

“多日不见,你愈发人面兽心了。”

“师兄何必如此刻薄,安禄山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嘛?”

“你的心太狠了,我要为圆志师弟报仇!”

“师兄是说颜季明?”

“他被囚禁洛阳之时,你为什么不救他?”

“他父子谋逆,老东西已经给过他们机会投降,他们冥顽不灵,怪不得别人。”

乐山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但是亲眼目睹安仁执谋害自己的阿爷,跟他谈什么仁义礼智都是白搭。

“师兄,安禄山一死,我就是大燕的皇帝,你跟着我吧,我封你做个护国大将军。”安仁执终于抛出了自己的鱼饵,看了看韦雪道:“这是韦见素的千金吧,居然还活着。那正可做我师兄的将军夫人,如何?”

“若我把你今日行径告之天下,看你是做大燕的皇帝还是千刀万剐的罪人?”

“我堂堂大燕的王子,又有庄大人、李大人为证,我若说是你今夜行刺,你说天下人是信我,还是信你呢?”安仁执冷笑着,让乐山有些不寒而栗,不是因为他的谎话,而是因为这个人的阴狠毒辣。

“师兄,今日之事,我不愿担弑父之罪,你却可享杀贼之名,我们各取所求,两不相欠。回到李唐那边,你就是为民除寇的大英雄,你们走吧。”

乐山和韦雪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安仁执会出此言,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几人,临空而起,消失在黑暗中。

“王子,怎么不将他们拿下?”老五、老六也不解安仁执的决定。

“拿下?你们谁是李乐山的对手?”唯一能和李乐山一较高下的武痴已经受了重伤,剩下这几个人缠住二人或可,乐山若以死相搏,却难有胜算,更何况安仁执现在并不想浪费时间,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把宫外的侍卫们叫进来,就说是他们杀了皇帝,一拥而上,他们定逃不了。”

“混账东西,安禄山今天还‘死不得’,怎可为外人知!”

安仁执带着黑衣人和老五、老六回到寝殿,床上得嫔妃已被李猪儿杀死灭口,老二正在帮着收拾。

众人见安仁执回来,纷纷拱手朝拜:“王子!”

“众卿辛苦了,从今日起,大燕天下我与诸公共享。”

“吾皇万岁!”闻听此言,几个人立刻跪拜在地,改了称呼,三呼万岁。

“陛下,这安禄山的尸体如何处置?”

“就埋在这龙床之下。”老二用扇子点了点龙床说道,“老五,过来帮忙。”

“严大人,请你拟旨。”在旁目睹了一切的中书侍郎严庄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是!”严庄念念有词,道,“陛下病重,即日起立晋王安仁执为太子。”

严庄打开纸笔,开始攥拟伪诏。剩下的几个人把龙床抬开,挖地三尺,用毛毡裹了安禄山和嫔妃的尸体就地掩埋。众人没有留意,刚刚躲在角落里的谢阿蛮已经不见了踪影。

乐山和韦雪跃出长安殿,脑海里还萦绕着刚刚的不可思议的一幕,现在该怎么办?

“要去找你阿姊嘛?”

韦雪默默的摇了摇头,想起了前日目睹的情景,就算去找韦晴又能如何呢?现在只能先回北冥教的钱庄再从长计议。

众人几个起落已经来到了皇城的城墙边,正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却看见墙根下一个纤弱的身影在原地慌张徘徊。

“谢阿蛮!”乐山和韦雪都看出此人正是刚刚在安禄山宫中被迫舞蹈的女子。原来谢阿蛮趁乱逃出了安禄山的寝宫,好不容易逃到这城墙下,却再也无能为力。

乐山和韦雪对视了一眼,留谢阿蛮在此,她唯有一死,二人又怎能见死不救。

乐山飞落到谢阿蛮身边,说了声“得罪了”,单手拎住谢阿蛮的腰带,一运气飞身上了城墙。

谢阿蛮绝望之际,被人挟持着飞了起来,不知是忧是喜,等到落地之后,听到韦雪说:“姑娘莫怕,我们带你离开此地。”这才心安了一些,虽然不知道挟持自己的是什么人,但总比留在这皇城内等死好的多。

出了皇城,乐山把谢阿蛮交给老三,自己和韦雪赶往北冥教的钱庄。

到了钱庄,已是三更。薛巡礼,马掌柜等人正在焦急的等候,见到乐山、韦雪终于回来,都缓了一口气。

“安禄山真的死了?”乐山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家,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连乐山自己都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切好像一场海市蜃楼,更不用说旁人了。

“安禄山虽非二位所杀,但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少侠还是速速离开洛阳,以免节外生枝。”薛巡礼看了看两人说。

“安仁执短时间还不会把安禄山的死公布天下,但洛阳确非久留之地,我们会尽快离开。”乐山同意薛巡礼的想法,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韦雪,继续说道,“神会大师的军费还没能尽数运出洛阳,『君子卫』的人恐怕还要在这洛阳城里多接应一阵子。”

“『君子卫』运送神会军资的时候,正好把谢阿蛮姑娘一起带出城去。”韦雪已经吩咐老三留下来接应老四和其他人,乐山和薛巡礼、马掌柜先行告辞道:“薛巡礼、马舵主,这次承蒙鼎力相助,乐山感激不尽。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应对。只是这安仁执迟早要找替罪羊,北冥教也要早做打算。”

“这安禄山一死,胡燕必乱,大唐收复两京应也不远了。流水的王朝,生意总是要做的,少侠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安排。”薛巡礼和马掌柜双双拱手,送走了乐山和韦雪。

二人趁夜色回到了客栈,乐山把韦雪送回房间休息,自己也在刚刚经历的一切不可思议中沉浸了许久,才稍稍平静。

第二天一整天,韦雪都把自己关在房中,无论是乐山还是店小二去敲门,一律不理睬。乐山无奈,只能耐心等待。又过了一夜,次日早上,乐山再度敲响房门,半天还是没有反应。乐山心中着急,正想着再不开就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韦雪打开了房门。

韦雪没有换上胡人的打扮,虽是女儿妆,脸色却不好看。乐山赶紧进屋掩上房门,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有呆立在原地。

和乐山一起目睹了安执仁弑父和阿姊韦晴的那个样子,韦雪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面对乐山,低着头不说话。

沉默了良久,韦雪抬起头看着乐山说:“小叫花子,我们离开洛阳吧。”

“我也这么想的。”凝重的气氛终于打破了,乐山长吁一口气。

“阿姊应该早就知道安仁执弑父夺权的计划,说不定还参与其中。”

现在回想起那天偷听到的韦晴和安仁执的对话,一切不言而喻。这一切正是韦晴想要得到的,她又怎么会想要跟韦雪他们离开呢。

“好,走之前,我还想去一趟白马寺与圆敬师兄告别。”

“嗯,乐山哥哥。”韦雪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不叫我小叫花了?”

“你会离开我嘛?”韦雪担心因为韦晴的事情,乐山会连同自己都有所嫌弃。阿爷、阿姊都离自己越来越远,曾经相府千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依靠,就是李乐山。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会在。”韦雪的话问在了乐山的心坎上,一种酥麻却坚韧的珍惜传遍自己的全身。

韦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在了乐山的怀里,心中的挣扎、压抑,羞愤在听到乐山的这一句话之后全部释放出来。乐山轻轻拍着韦雪的头,将两个人命运连在一起的就是这些共同面对的苦与难吧。

哭了一会,韦雪终于从整整一日一夜的痛苦当中缓了过来,担心乐山觉得自己轻浮,推开了乐山,梨花带雨的脸上尽是泪痕。

“你先去白马寺吧,我收拾收拾,等你回来我们就走。”

“好,我去去就来,你等我!”

韦雪点了点头,用红肿的眼睛目送着乐山离开。乐山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她当然会等他,她等的就是乐山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