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等风来！（六）

仰光，国防军总部。

总理吴金绸快步穿过长廊，军靴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推开总司令办公室的柚木大门时，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总司令，现在怎么办？"

吴金绸甚至没来得及坐下就脱口而出，

"索温这个家伙，这次又捅了个大篓子！"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他收了2000万美金！这简直是把我们放在火上烤！"

敏康缓缓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最后一道批示。

他今年六十五岁，鬓角已经全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老吴，"

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你都是当总理的人了，怎么还沉不住气。"

钢笔被轻轻搁在墨水瓶旁，

"还有，让你改改对我的称呼，怎么就是改不过来。现在又不是打仗，说过多少次了，称我主席！"

办公室里的空调一直在和湿热对抗着。

吴金绸的军姿站得笔直："主席教训的是，下不为例！"

但他随即又忍不住，

"可是索温这事弄的，不是把东大和大美丽的注意力往咱们这引嘛！日本那边最近也在南海蠢蠢欲动..."

敏康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仰光河繁忙的航运景象，东大的货轮、俄国的油轮穿梭其间。

"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窗框，

"今天我已经批评过他了。"

转身时，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况且，他收的那2000万美金也汇到政府这边了，也算是他为国家做了贡献。"

吴金绸的眉头依然紧锁："可是东大那边的反应..."

"老索这人还是不错的，"

敏康走回办公桌，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

"咱们三个都搭档那么多年了，算了！"

他熟练地剪开雪茄头，

"用东大那边的话来说，就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也是老伙计了，咱两替他擦擦屁股吧。"

吴金绸终于坐下，军装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片。

他接过敏康递来的雪茄，却没有立即点燃："主席，日本大使明天要求会见，说是要讨论'共同维护地区安全'..."

敏康嗤笑一声，火柴在指尖燃起明亮的火焰，

"那群侏儒除了跟在美国人后面摇旗呐喊还会什么？况且，这些年，这群狗子又有点想当自己的主人了！"

他慢慢转动雪茄，让火焰均匀炙烤着烟叶，

"老吴，这样吧，东大那边我去说。稍晚我再给俄国那边通个电话，让大帝也帮我们说一说。"

雪茄终于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

"就说我们也是受害者，并不知情。只是缅北那边确实问题比较复杂，还得让东大体谅体谅！"

"主席，"

吴金绸有些犹豫，

"大帝会为我们去开口吗？毕竟，他们和东大现在也正处在蜜月期！"

烟雾在办公室里缓缓缭绕。

"会的，"

敏康的语气笃定，

"他们的武器装备我们会持续购买的。还有核反应堆的合作在那放着，"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吴金绸一眼，

"大帝也需要从我们身上挣钱的！大美丽还在帮斯基制裁着俄国，那群倭寇也给不了俄国人什么，他们在私下还不是悄悄地向大帝买原油。"

吴金绸也点燃了雪茄："那我，那我去知会下大美丽和日本那边？"

"行，那就辛苦你去和他们掰扯一下。"

敏康走到墙上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划过缅北地区，

"回头我让索温赔你三头大象。"

他转过身，走到吴金绸身边坐下，

"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敏康兀自看着窗外，手里的雪茄除了在对抗空气中的潮湿，也在抗议空调的风量，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这边绑架王菲，至少有三大动机。"

吴金绸弹了弹烟灰，翻开了随身携带的皮质记事本。

"第一，金融战。"

微微叹了口气，敏康自嘲地笑了一下，

"咱们国家没这样的人才啊！王菲在背后主导的亚投行，最近连续否决了三个由美资主导的基建项目。"

他从沙发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开，上面用红笔圈出一大堆数字，

"这直接影响了美元在东南亚的清算体系。日本那些财阀，表面跟着制裁我们，背地里却想趁机取代东大在我们这里的基建项目。"

吴金绸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记录下"货币霸权"、"基建替代"等关键词。

"第二，科技围剿。"

敏康指了指桌上最新款的huA手机，

"东大的很多技术，已经让大美丽噤若寒蝉了。日本那个所谓'科技振兴厅'，去年就开始在泰国的边境搞信号监测站。"

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正午，阳光将去年日本大使馆赠送的盆栽影子拉得老长。

吴金绸瞥了眼那株精心修剪的松树，想起上周的情报里显示日本防卫省新增的"特别技术预算"。

"最关键的第三点，东大的手里握着'南海行为准则'的最终谈判筹码。"

敏康站起来再次走到地图边上，

"大美丽需要制造混乱，让东盟各国重新站队。而日本..."

他指了指地图上那几个争议岛屿，

"他们做梦都想在油气开发上分一杯羹。"

吴金绸的笔尖划破了纸张，他想起上个月，日本特使隐晦提到过的"海上安全合作"。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文章。知道为什么索温那2000万收得这么顺利吗？"

不等吴金绸回答，他自顾自说道，

"因为有人需要缅北武装背这个黑锅。大美丽的情报官和日本防卫省的官员，上个月同时在清迈出现，你真以为他们是去度假的？今年的香会上，他们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你去告诉日本特使，"

敏康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

"如果他们还想保住自己在缅甸的汽车工厂，就立刻停止这些小动作。"

他拍了拍吴金绸的肩膀，

"至于大美丽...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在东南亚玩火的人，最终烧到的只会是自己。"

吴金绸合上笔记本时，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水。

他想起了十年前，东京某位政要的醉话："缅甸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会见他们的时候，态度可以强硬一些！你就让他们赶紧自己想办法把人从缅北弄出去，别让我们在东大那里难做。直接告诉他们，王菲的背景我们惹不起！事实上，这次的事情，不管是大美丽的联盟亦或还是日本在背后推动，他们如果没法给东大一个交代，接下来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吴金绸肃然点头。

"大美丽一边制裁着我们，"

敏康冷笑着走回座位，

"还想一边利用我们挑事，哪来的这种好事！至于日本人..."

他轻蔑地摆了摆手，

"他们先解决了自己的老龄化问题之后再去做当家做主的美梦吧！"

吴金绸灭掉雪茄，起身出门，刚要关门时，听到敏康接通了电话，

"老索，把缅北那边咱们的人都撤回来，没必要盯着了！要起风了，别让咱们的自己人被误伤了！"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在泰缅边境的雨林上空回荡。

三个男人各自戴着降噪耳机围坐在改装过的机舱内。

机舱壁上跳动的电子地图显示，他们正在穿越最后一段非军事缓冲区。

"伊藤先生，"

亨得利·沃森拿下眼镜擦拭，

"我的建议是，待会见到王菲女士，你全程不要说话。"

这位牛津大学国际关系学教授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带着学术人士特有的克制，

"你的出现，实际上就已经代表某种态度了！"

日本某机构的特别顾问伊藤洋木微微颔首，他五十出头，灰白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

透过机窗，他能看见下方绵延的翡翠色雨林，这片被称为"金三角"的土地，此刻正笼罩在雨季特有的薄雾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亨得利先生，"

伊藤用带着轻微口音的英语回应，

"谢谢你能为日本考虑。"

坐在对面的斯图尔特·麦克莱伦中将看着伊藤洋木的样子冷笑一声。

这位CiA副局长兼情报主管穿着便装，正用粗壮的手指敲击着膝盖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王菲的最新卫星定位。

"亨得利博士，"

斯图尔特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

"王菲是你的校友，你认为她会同意我们的提议和要求吗？"

直升机遭遇气流颠簸了一下，亨得利扶住座椅扶手，他在牛津大学图书馆前与王菲的合影浮现在脑海，那是1995年，两人都还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学者。

"斯图尔特中将，"

亨得利调整了一下耳机麦克风的位置，

"我无法预测，也不能保证此行的最终结果。"

他瞥了眼伊藤紧绷的侧脸，

"我相信你的情报部门掌握的关于王菲的情报，会远远多过我脑袋里的东西！"

斯图尔特将平板电脑重重合上，这个动作让伊藤不自觉地绷直了后背，中将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亨得利，你要明白，"

斯图尔特的声音仿佛在嚼沙子，

"如果你不是国务卿举荐的人，如果不是要尊重你的意见，我的人早就把王菲带回到加州了！"

机舱里闪烁的红光映照在三人脸上，亨得利注意到伊藤的手指悄悄攥紧了安全带，这个在日本政坛以沉稳着称的外交官，此刻正竭力保持表面的平静。

"我仅仅只是来负责陈述你们的想法的，"

亨得利深吸一口气，

"换句话说，我是被你们逼着来当说客的。"

他直视着斯图尔特阴鸷的眼睛，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既然我答应了你们，我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至于其他的，我无法保证，关于这一点，我在那座白房子里就向那位当面申明过！"

"哼！"

斯图尔特的怒意吓得驾驶员在通讯频道里连声询问，他粗暴地关掉了机组通讯，转向舷窗外的雨林。

伊藤洋木刚才一直选择静静听着面前这两个做着大美丽梦的白人在频道里互喷火药！

他悄悄看了眼腕表，精工制造的机械表盘显示北京时间下午3点15分。

"自由美利坚，确实自由！"

伊藤在心里用日语嘲讽道，脸上却保持着外交官式的微笑。

他的目光扫过机舱内壁上的弹痕，这架直升机显然经历过不少"特殊任务"。

亨得利瞟了一眼还在继续大动肝火的斯图尔特，

"根据刚才的最新情报，东大的特种部队已经抵达缅北附近了。如果我们不能在两小时内完成谈判..."

"那就执行B计划。"

斯图尔特粗暴地打断了他，从脚边的金属箱里取出一个黑色装置，

"伊藤先生，这个东西待会需要你亲手交给王菲。"

伊藤接过那个香烟盒大小的装置，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手指一颤。

作为广岛原子弹爆炸幸存者的后代，他对这种不明用途的电子设备有着本能的恐惧。

"这是..."

"只是一个通讯器，"

斯图尔特露出残忍的微笑，

"确保我们的'客人'能随时听到白宫的'善意'。"

亨得利突然站起身，差点撞到低矮的舱顶："你们没告诉我还有这个安排！这完全违背了——"

"违背了什么？"

斯图尔特也站了起来，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亨得利教授，别忘了是谁资助了你那个'东亚研究基金会'十年！"

机舱内的空气凝固了，伊藤注意到亨得利教授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位享誉国际的学者，此刻正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沦为这场肮脏博弈中的一枚棋子。

直升机开始下降，强烈的失重感让三人都跌坐在座椅上。

透过舷窗，可以看见丛林深处的园区，一片空地旁边，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正在警戒。

"记住，伊藤先生，"

斯图尔特最后检查着手枪保险，声音变得轻快，

"日本能否在未来几年内有机会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可能就取决于接下来的两个小时。"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刺入伊藤的心脏，他很清楚，日本需要在这场大国博弈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现在，这个位置正变得越来越危险。

舱门打开的瞬间，湿热的热带空气裹挟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亨得利第一个走下舷梯，他的牛津大学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他和王菲曾经共同的荣耀，如今，这枚校徽将成为他进入囚室的唯一通行证。

伊藤整理着西装领带，表情有些无奈，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正在见证历史——不是作为参与者，而是作为一枚被随意摆放的棋子。

在他身后，斯图尔特正对着卫星电话低吼："提前准备好撤离通道，我们可能需要进行'非计划性转移'。"

远处的雨林中，不知名的鸟类发出声凄厉的鸣叫，不知道是不是某些野蛮生长的动物被直升机的到来打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