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墨玉棋盘困天道
曦儿静立船头，异色双眸穿透浓雾，仿佛在审视着对岸，又仿佛在洞察自身。体内灰金能量缓缓流转，将方才吞噬的幽冥之力尽数炼化，右眼底的漆黑愈发深邃，无数怨魂虚影沉浮拜伏，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冰冷的孤寂与侵蚀。她需以绝强意志，时刻约束这份力量，如履薄冰。
浓雾渐薄，对岸轮廓隐约显现。并非想象中的荒芜死寂，反而出现了一片极其诡异的建筑群——残破的亭台楼阁歪斜地矗立在黑色的砂砾地上，风格古拙，却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烬，仿佛被大火焚烧后又经万年风化。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陈腐交织的气味，死气沉沉，却又在某些角落诡异地流淌着一丝极微弱的、即将彻底消散的生机碎屑。
这里像是某个古老战场的遗迹，又像是一处被遗忘的、介于生死之间的禁忌之地。
“往生栈...”摆渡人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忌惮，“到了...尊驾...请小心...此地...不祥...”它停下船篙，不再前进，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畏惧。
曦儿搀着兰婆踏上黑色的砂砾地，触感冰冷刺骨。那小船如同逃命般迅速隐入雾中消失不见。
举目四望，断壁残垣间，唯有中央一座相对完整的八角亭子引人注目。亭子由一种暗沉的墨玉所筑，亭内隐约有微光闪烁。
“这里...好像是上古时期的一处驿站，传说连接阴阳，后来不知为何毁于一旦。”兰婆虚弱地喘息着，凭借古老记忆低语，“小心...这种地方往往残留着可怕的古阵或者...不灭的执念。”
曦儿微微颔首，感知力如同蛛网般铺开。此地能量场极其混乱，时空似乎都有些不稳，无数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透明的伤疤遍布四周，需得极为小心才能避开。而那墨玉亭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那感觉...竟与怀表有一丝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晦涩。
两人谨慎地靠近亭子。越是接近，那股吸引力越是强烈，同时，一股无形的、如同泥沼般的凝滞感也开始笼罩四周，空气变得粘稠，每前进一步都需耗费更多气力。
踏入亭中，景象骤变。
亭内并无他物，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张墨玉棋盘，棋盘上并非寻常棋子，而是由黑白二气自然凝聚成的、不断生灭变化的模糊人影，正在无声地对弈。棋局似乎已至终盘，白气所化的人影左支右绌，败象已生，被黑气人影层层围困，气息微弱。
而当曦儿目光落在棋盘上的刹那，整个墨玉亭猛地一震！亭柱上黯淡的符文瞬间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墨玉光罩，将整个亭子彻底封锁！
与此同时，那棋盘上的黑白二气骤然沸腾，脱离棋盘，在空中交织盘旋，化作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无尽威严与冷漠气息的老者虚影！那虚影并无具体面目，唯有一双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天道运转的眼眸，冰冷地“看”向曦儿！
“悖逆无常，扰乱因果，身负冥契，当诛！”
宏大的、非人般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灵魂深处炸响，带着天威般的审判意味，震得兰婆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神魂险些溃散！
曦儿也是身形剧震，脸色一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来自整个天地法则的排斥与碾压之力！这虚影并非生灵，而是此地残留的、一丝上古天道意志的显化！它将她视为异数，视为必须清除的病毒！
那模糊的老者虚影抬手一指，棋盘上那代表败局的白气瞬间被引动，化作无数道蕴含着秩序、规则、审判力量的白芒，如同天罗地网，向曦儿罩落！每一道白芒都带着“修正”、“抹除”的恐怖意韵，所过之处，连混乱的幽冥气息都被强行“规范化”，变得死板僵滞！
这是天道之力，最纯粹的世界规则打击，远超任何幽冥或混沌力量！
曦儿瞳孔骤缩，不敢有丝毫怠慢。混沌能量与咒怨之力同时爆发，灰金色屏障瞬间凝聚身前！
嗤——！
白芒撞在屏障上，并未发出惊天巨响，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灰金屏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消融！天道之力对她这种融合了多种禁忌力量的存在，有着天生的克制！
曦儿闷哼一声，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墨玉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白芒中蕴含的秩序规则疯狂冲击着她的心神，试图将她体内“错误”的力量结构强行“校正”回“正轨”，那种从根源上的否定与抹杀，带来的痛苦远超肉体伤害。
“没用的...这是上古天道残影...借助这墨玉棋盘与此地特殊环境显化...它认定你为异数...不死不休...”兰婆绝望地呻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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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儿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戾与不屈。天道？秩序？她历经轮回，焚心涅盘，背负咒怨，早已不信所谓天命！“天道又如何？欲断我路，便掀了这棋盘！”
她不再一味防御，左眼熔金骤然炽亮，右眼漆黑之中亿万怨魂发出无声咆哮！她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古怪的印诀——并非母亲或任何人的传承，而是她炼化咒怨时，从那些负面记忆最深处的碎片中，领悟出的、属于某个陨落远古禁忌存在的残缺法门！
“以万孽为火，焚规则之锁！逆命！”
她竟引导着体内那被天道之力视为“污秽”、“错误”的咒怨能量，混合着混沌之心残存的本源，疯狂燃烧起来！灰金色的火焰自她体内喷涌而出，却并非温暖，而是极致的冰冷与毁灭，火焰中无数怨魂的面孔哀嚎扭动，冲击着那些代表秩序与规则的白芒！
这是一种自残般的打法！以自身根基为代价，换取短暂对抗天道秩序的力量！
滋滋滋...！
冰冷的孽火与秩序白芒激烈对抗，相互湮灭，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嘶鸣。曦儿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都开始渗出暗金色的血液，显然承受着极大的负担。但那漫天白芒，竟真的被这逆命孽火暂时挡住了！
亭外，兰婆看得心惊肉跳，她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疯狂地对抗天道意志，哪怕是残影！
那模糊的老者虚影似乎也顿了顿，那双天道之眼中首次出现了一丝类似于“疑惑”的情绪波动，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完全悖逆规则的存在方式。
但它旋即变得更加冰冷无情，再次抬手，这一次，引动的是棋盘上那占据绝对优势的黑气！黑气翻涌，化作无数道漆黑的、蕴含着吞噬、毁灭、终结意韵的锁链，配合着剩余的白芒，如同阴阳绞杀，再次向曦儿袭来！
黑白交织，秩序与毁灭同行，这才是天道完整的威能——不服从者，先予规正，规正不成，则予毁灭！
压力陡增数倍！曦儿的逆命孽火开始节节败退，身体表面出现一道道恐怖裂纹，仿佛即将破碎的瓷器！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墨玉棋盘。棋局上，白子已被黑子彻底围死，唯有中心一点，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一线生机...
那棋局...那走势...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几乎被痛苦淹没的脑海！
这天道残影的力量源自棋盘，显现于棋局！它此刻化身裁判与执刑者，但其根本，仍困于这“棋局”之内！它并非真正的、完整的天道，而是此地古阵结合残念形成的、一个遵循着特定“规则”的投影！
破局的关键，或许不在硬抗，而在...棋盘本身！
眼看黑白绞杀即将临体，曦儿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她猛地撤掉所有防御，任由一部分秩序与毁灭之力冲击在身上，噗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身形借力如同流星般倒射而出，方向直指——那墨玉棋盘！
“尔敢！”天道虚影发出震怒的咆哮，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黑白光芒急速回防，轰向她的后背！
曦儿不管不顾，将最后的力量凝聚于指尖，那指尖灰金光芒浓缩到极致，带着她焚命的决绝与逆天的意志，狠狠点向棋盘上那白子仅存的一线生机之处——并非要落子，而是要——彻底戳碎那一点棋盘根基！
“天道困于局，我便破了你这樊笼！”
指尖与棋盘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静止。
咔嚓——
一声清脆无比的、仿佛某个至关重要规则被打破的碎裂声响起！
那坚不可摧的墨玉棋盘，从曦儿落指之处，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轰——！！！
整个墨玉亭剧烈震动！亭柱上的符文疯狂闪烁然后黯淡下去！那笼罩亭子的光罩瞬间破碎！
空中那模糊的老者虚影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难以置信的怒吼，身影如同烟雾般剧烈扭曲、消散，那黑白二气失去引导，骤然失控，疯狂反噬回棋盘之中！
砰砰砰！
棋盘上所有由气息凝聚的棋子瞬间爆炸开来！恐怖的能量风暴在亭内席卷！
曦儿首当其冲，被狠狠炸飞出去，重重撞在亭柱上，跌落在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那墨玉棋盘上的裂缝不断扩大，最终“哗啦”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化为齑粉。
粉末飞扬中，一点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乳白色光晕，自棋盘原处缓缓升起，如同萤火，飘摇着，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没入了曦儿血肉模糊的眉心。
那光晕入体的刹那，她身上那被天道之力造成的、难以愈合的恐怖伤口，竟开始以缓慢的速度自行修复，体内狂暴冲突的能量也渐渐平息下来。
亭内风暴渐息，只剩一片狼藉。
兰婆挣扎着爬起，踉跄着冲到曦儿身边，探查到她虽重伤却性命无忧，甚至体内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中正平和的奇异力量，不禁老泪纵横，喃喃自语：“天道无情...却终究...留下一线...破而后立...孩子...你竟然...”
她的话未能说完，因为亭外远处，那被短暂惊退的追兵气息，再次出现了，并且正以更快的速度向这里逼近！
显然，这里的惊天动静，彻底暴露了她们的位置。
兰婆脸色一变，看了看昏迷的曦儿，又看了看亭外，眼中闪过决绝。她吃力地背起曦儿，一步步走出已成废墟的墨玉亭，望向那追兵来临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木杖。
这一次，或许真的山穷水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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