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有孕了
起初是晨起时的阵阵眩晕,她以为是接连几日操劳过度的结果,并未上心。
接着,便是毫无征兆的疲惫感汹涌袭来,每每议事到一半,倦意便如潮水般将她席卷,强打精神都显得困难。
尤其是吃饭,她提不起一点兴趣。
看到那些烤猪肉、烤鹿肉都觉得太油腻了,胃里在翻涌,有种很强的反胃感。
她还觉得是小感冒,没放在心上。
但几个兽夫都担心得不行。
凌末心思最为细腻,默默观察了两日,眉头就没松开过。
第三日清晨,他便端来了自己亲手熬制的草药汤。
“轻轻,你脸色不好,气息也有些虚浮。这是我加了补气凝神的草药炖的汤,喝一点,会舒服些。”
他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关切,小心地将石碗捧到她面前。
黎轻轻感激他的用心,接过石碗凑近。
温热的药草气息混合着某种植物的清苦味飘入鼻腔,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却瞬间激起了她强烈的反胃感。
“唔……”她猛地捂住嘴,强行压下翻涌的酸水,脸色更加苍白地将碗推开。
“不行,凌末,这味儿…有点冲,我闻了难受……”
凌末微微一怔,看着被推开的药汤,眼中掠过一丝忧虑和心疼,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碗拿开,转而端上一杯清澈的溪水:“那喝点水润润?可有什么想吃的?”
黎轻轻虚弱地摇头,只觉得那股恶心感盘踞不去,索然无味。
萧大爷的关心方式向来直接又别扭。
他看到黎轻轻对着凌末的药汤都一副要吐的样子,更烦躁了。
当天下午,他就从河里捉了条肥美的胖头鱼。
他动作利落,用冰刃刮鳞剖腹,再用最纯粹的冰元力瞬间将鱼肉冻住又解冻,保持肉质最鲜嫩的口感,最后放在石板上用篝火小心烤制,只加了少许清香的野蒜汁液去腥提鲜。
他将烤得表皮微焦,内里雪白嫩滑的鱼腩肉切成小块。
用一片巨大的干净树叶盛着,端到黎轻轻面前,语调依旧硬邦邦的:“喏,冰潭里刚弄上来的,新鲜得很,快吃点!总饿着哪行?”他紧抿着唇,眼神却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那条鱼的卖相实在诱人,香气也清淡怡人。
黎轻轻看着那晶莹的鱼肉,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鲜甜的味道刚在舌尖绽开一小下,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一股浓郁的鱼腥味猛地在她味蕾上炸开。
“呕——”这次她没能忍住,扭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
萧子夜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尴尬又挫败地盯着自己花了大功夫弄来的鱼。
拳头捏得咯咯响,又气又急又心疼地低吼:“这鱼哪里腥了?!我用冰元力特意弄干净的!黎轻轻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虽然吼着,却立刻把鱼盘撤远,烦躁地抓了抓一头微乱的黑发。
白渊的思维最为“朴素”。
他认定黎轻轻一定是饿了,需要最扎实的肉食补充能量。
趁着凌末安抚黎轻轻、萧子夜在旁边生闷气的当口,他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扛回了一头刚捕获,还在淌着温热鲜血的羚羊。
他兴冲冲地选了两条最嫩的后腿肉,剥皮清洗后,麻利地串在削尖的木棍上,架在篝火上狂野地烤了起来。
油脂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散发出原始而强烈的、浓郁肉香。
他一边转动木棍,一边自信满满地对着黎轻轻喊:“轻轻!看!最新鲜的!外焦里嫩!保证吃了就有力气!你等着啊,马上就好!”
那浓郁的烤肉油脂气味随着风肆无忌惮地飘散开来。
黎轻轻刚刚好不容易在凌末递上的清水安抚下,平息了一点呕意,闻到这股烤肉浓香,就像往她的胃里倒油。
“呕——!白渊!快拿走!拿走!这个味道我受不了!”
她几乎是尖叫着喊道,胃里翻江倒海,连喝下去的水都要吐出来了。
白渊手一抖,差点把烤肉掉进火堆里。
他茫然地看看烤得“滋滋”冒油的肉。
又看看黎轻轻痛苦扭曲的小脸,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受伤:“轻…轻轻?这…这味道多好啊?哪里受不了?”
他委屈得像被抢走骨头的大狗。
风嗥离得稍远些,但也接到了黎轻轻身体不适的消息。
他心思细腻敏感,又带着些狼族特有的狡黠和对伴侣的体贴。
他没有着急送大鱼大肉,而是在部落附近仔细寻找。
终于,他在一处背阴的山坡上,找到了一小片青红交加的野莓,果实不大,但看起来颇为多汁。
他小心翼翼地摘了一捧,用清泉仔细清洗干净,又选了几片带着清新草叶香气的叶子垫好,这才托着这捧水灵灵的果子走到黎轻轻身边。
看到其他三人都灰头土脸、一脸挫败,黎轻轻更是无精打采靠坐在兽皮上,风嗥心中了然。
他没有多言,只是温顺地坐在黎轻轻脚边的石头上,把叶子托着的野莓轻轻递到她面前,声音如溪水般轻柔:“轻轻,我在后山碰巧看到这些野莓,水头足,不算甜……兴许能压一压?”
他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关心,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黎轻轻其实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看着那青色多于红色的野莓,心想多半又酸又涩。
但看着风嗥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实在不忍拒绝,勉强捏起一颗最小的放进嘴里。
牙齿轻轻一咬,冰凉的、带着强烈冲击力的酸汁瞬间在口中爆开。
这酸味出乎意料地强劲,却又神奇地中和了那股盘踞在喉咙口的恶心感。
她下意识地“唔”了一声,眉头先是紧皱,但很快,那紧蹙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非但没有想吐,这直白的酸味仿佛一条清冽的山泉,瞬间浇熄了胃里那把无名邪火,带来一种难得的清爽。
“这……这个……”黎轻轻眼睛一亮,立刻又捏起一颗放进嘴里,仔细品味那能让她舒服的酸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舒坦的神色,“风嗥,这个好!酸酸的,吃了舒服!”
风嗥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的表情变化,此刻看到她那如释重负的舒坦,紧攥着的手指才悄然松开。
脸上浮起腼腆而满足的笑意,轻声道:“舒服就好。”
另外三个雄性看着风嗥这一招见效,眼神复杂,有松口气,有懊恼,也有一丝丝不服气。
送酸果的功劳被风嗥“无意”中得了去,但赤林的关心并未停止。他看到黎轻轻终于接受风嗥的野莓,心里也松了口气,但黎轻轻对肉食乃至过于油腻的食物都极其抗拒的状态并未改善,而且精神依旧恹恹,体力比平时差太多。
于是,赤林也留了心。
他记得部落边缘一处向阳的峭壁缝隙里,生长着几棵老旧的野果树。
那果子个头比风嗥找的野莓大不少,青绿色时奇酸无比,只有熟透了才带一点微甜。
眼下季节,恐怕还是极酸的。
他立刻动身,仗着火系异能带来的敏捷身手攀上峭壁,小心翼翼地从布满荆棘的枝条间摘下几个沉甸甸、表皮透着些许嫩黄的青果。
果子散发出淡淡的、属于未成熟果实的清酸香气。
他匆匆赶回,用冰凉的泉水洗净,送到黎轻轻面前,温声道:“轻轻,试试这个赤晶果?也是酸酸的。”
黎轻轻接过一个,轻轻咬开薄皮,里面淡黄色、略微粗糙的果肉立刻涌出极其丰富的汁液。
这一次的酸味更为醇厚,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
方才最后一点残留的恶心感被这霸道的酸味冲得无影无踪。
“就是这个味道!表哥,谢谢你。”黎轻轻眉眼弯弯。
风嗥在一旁看着,没觉得失落,反而也为她能多吃点东西开心。
赤林看着黎轻轻终于展露笑脸,还主动吃下了第二个果子,脸上也绽开了爽朗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深思。
他注意到黎轻轻不仅嗜酸,这种疲惫感和食欲异常……结合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记忆,令人心跳加速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没说出来,只是默默记下,准备再观察。
然而,这种依靠酸果勉强维持的状态并未持续很久。
几日后,黎轻轻在一次部落大会结束后起身时,眼前猛然一黑。
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袭来,心口的憋闷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张口喊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世界在她面前瞬间扭曲、发黑,然后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轻轻?!”
“首领!!”
“轻轻你怎么了?!”
离她最近的白渊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摔倒前将她软倒的身体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怀中的人儿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快!快!抬首领去找巫医!”赤林最先反应过来,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嘶声吼道。
萧子夜立刻指挥护卫:“清场!让路!”
赤林早已闪身出去,以最快速度飞奔去通知并清理巫医洞口前的闲杂人等。
风嗥则是惨白着脸,紧随在抱着黎轻轻的白渊身边,嘴唇都在微微哆嗦,恐惧几乎淹没了他。
凌末深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迅速部署:“赤林去巫医那边,白渊抱着轻轻跟我来,子夜维持秩序,封锁消息,不准外传。风嗥跟着保护!快!”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巫医的住所。
沿途的族人看到被白渊抱在怀里,脸色苍白的黎轻轻,无不面露惊骇,纷纷退避。
“巫医!快!首领昏倒了!”白渊一脚踏入昏暗却充满药草气息的洞窟,焦急大喊。
老巫医正佝偻着背整理着石罐里的草药。
闻声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黎轻轻情况时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立刻示意将人放在洞内唯一的石床上,枯瘦如鸟爪般的手指,精准而稳定地搭上了黎轻轻的手腕脉门。
洞穴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几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洞壁上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兽夫们焦灼不安,甚至带着恐惧的面容。
他们紧紧盯着巫医那张皱纹密布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任何一丝信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漫长的等待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终于,老巫医松开了手指。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古怪。
几个兽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巫医,轻轻到底怎么了?!”白渊第一个忍不住,声音带着恐惧的沙哑。
老巫医缓缓站起身,视线掠过了几个雄性。
最后回到床上气息逐渐平稳,但依旧昏迷的黎轻轻身上。
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翘起,连声音都透着喜悦:
“慌什么?天大的好事!”
众人:“???”
白渊&萧子夜&风嗥:好事?人都晕了还好事?!这老头是老糊涂了吗?!
凌末和赤林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两人目光瞬间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模糊的……期待?
老巫医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长胡子,笑呵呵道:“首领她有孕了,哈哈哈......”
轰——!!!
刹那间,整个巫医洞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时间仿佛真的停滞了。
白渊保持着伸手想扶黎轻轻的姿势,彻底石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与茫然的叠加态。
萧子夜一向冷峻的脸上,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嘴巴微张,似乎想反驳“这不可能”,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风嗥脸色瞬间从极致的担忧惨白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通红,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视线慌乱地在巫医和黎轻轻平坦的小腹间来回扫视。
凌末虽心中早有猜测,但得到确凿答案的瞬间,也是一阵眩晕般的冲击,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冰冷的石壁才能站稳。
赤林则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是猜测被证实的喜悦。
死寂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