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五指山下两相逢

五指山巨大的阴影沉重地压在大地上,山体嶙峋如巨兽獠牙,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山脚之下,乱石堆积,寸草不生,唯有最中心处,一个深陷的坑洼里,禁锢着一道身影。孙悟空立于坑前,白衣在荒芜的风中微微拂动,他凝视着坑底,眉头紧锁,目光深处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阴霾。

坑底的身影,几乎被山体倾泻的污浊泥浆与岁月积尘彻底覆盖,凝固成一片深黯的混沌。几缕勉强可辨的毛发纠结粘连,污秽不堪。曾经睥睨三界的桀骜身姿,如今被无形的伟力死死按在岩土之中,动弹不得,连头颅都难以抬起半分。只有那双眼睛,偶尔转动时,透出的麻木死寂深处,还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属于昔日齐天大圣的桀骜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孙悟空的心被一股冰冷的刺痛攥紧。花果山逍遥自在的美猴王?凌霄殿上踏碎御案、狂歌痛饮,自号“齐天大圣”的桀骜妖王?令万千妖魔俯首、谈之色变的存在?……他无法想象,五百年被死死钉在五指山下,连手指都无法弯曲一下的生活,是怎样一种酷刑。即便他自己也曾被镇压,至少在那幽暗的古井深处,尚能活动身躯,尚有挣扎的空间,尚有仇恨的火焰灼烧灵魂。而眼前这位……孙悟空的目光沉沉落在坑底那凝固的身影上,仿佛在看一尊在时光与绝望中缓慢风化的石像。

坑底的孙猴子原本正闭着眼,试图沉入那能暂时遗忘一切的昏沉睡眠。一个平静的声音却穿透了他周身的死寂屏障,清晰地落入耳中。他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带着一种近乎迟钝的茫然,望向坑边那个陌生的白衣矮个子身影。

不是梦?他迟钝的思维艰难地转动。那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在五指山周围巡弋、散发着令人厌恶佛光的佛门弟子呢?为何此刻不见踪影?是此人驱散了他们?还是……佛门又有了新的布置?纷乱的念头尚未理清,一股极其熟悉、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醇香气息,毫无预兆地钻入他的鼻腔。

猴儿酒!

这味道……这味道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闸门。花果山!水帘洞外飞流直下的瀑布!漫山遍野熟透的仙桃!族人们围着篝火跳跃喧闹,大碗盛满这种用山中百果精心酿造的琥珀色琼浆,那辛辣甘冽的味道滑过喉咙,点燃血脉的欢腾……他几乎是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试图抬起哪怕一根手指去够近在咫尺的酒壶。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山体深处传来的、冰冷到灵魂深处的禁锢回响,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的每一丝力量、每一分挣扎都彻底碾碎、吸干。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那片刻的激动,他眼中的微光黯淡下去,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个突兀出现的白衣身影。这矮个子,究竟是谁?是某个变化了形貌、专程来看他这昔日妖王笑话的仙神?还是哪个胆大包天、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潜入此地的妖魔?可惜,五指山的封印如同铁壁,将他所有的力量与感知死死锁在体内,连对方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无法辨别。

“真是莫大的讽刺啊,”白衣孙悟空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山脚的死寂。他微微俯视着坑底,眼神复杂,“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凌霄殿上睥睨群仙、意气风发自号‘齐天大圣’的孙猴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那几乎与污浊山石融为一体的狼狈身躯,语气里听不出是怜悯还是嘲弄,“如今竟是这般……凄惨模样。”

坑底的孙猴子没有回应,只是那双死寂的眼睛微微动了动。

“知道么?”白衣孙悟空继续道,声音平稳,像是在叙述一件寻常事,“我本不知这五指山所在。途中,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蜈蚣精,在我面前甚是嚣张。”他轻轻弹了弹指甲,仿佛掸去一粒尘埃,“被我随手一巴掌,打得只剩半条命。可当它听说我欲寻五指山……”

他停了下来,似乎要让这转折在死寂的空气中沉淀片刻。

“这小东西,竟强忍着脏腑碎裂的剧痛,挣扎着引我至此。临去时,还一脸卑微的憧憬……”白衣孙悟空模仿着那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求求你……千万……把大圣救出来……妖魔一族……等大圣……等了五百年了……再不脱困……妖魔……就要灭族了……’”

他复述完,微微歪头,审视着坑底那双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情绪波动的眼睛:“你说,这是否有趣?一个小小的蜈蚣精,竟还如此……崇拜你?可我到了这五指山,看到的,却是一个似乎……自暴自弃、甘愿腐朽于此的孙猴子?”白衣孙悟空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质问,“这样的你,还配得上妖魔一族五百年的等待和那灭族的期望么?”

他想起自己世界里的妖族子民,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若有朝一日他遭难,他的族人也定会如此不顾一切。正是这份感同身受,让他最终放过了那只重伤的小蜈蚣。否则,那蜈蚣精早已成了他盘中的一道菜。

坑底沉默了很久,只有山风呜咽着穿过嶙峋怪石的声音。终于,一个极度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坑底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不值……得……” 声音里充满了被漫长岁月磨平棱角的疲惫与灰烬般的绝望,“这五指山……太强……他们……也太强了……妖魔一族的期望?呵……他们……更不值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中呕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无边无际的无奈。

“为了我……一个妖……妖魔一族……已经……死了十几位妖王了……” 孙猴子闭上眼,污浊的脸上似乎有更深的阴影落下。那一次次徒劳的冲击,那一位位在佛光中悲吼着化作飞灰的强大身影,是他五百年来无法醒来的噩梦。五指山的封印,凝聚着佛门无上的法理与愿力,其坚固远超想象。妖魔一族倾尽全力,不过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只有真正面对过端坐莲台、面容慈悲的佛门之主如来,才能体会到那种从灵魂最深处、从每一寸骨髓里疯狂滋长蔓延的、足以冻结一切反抗意志的绝望!那是超越力量差距的本质碾压,是规则层面的彻底禁锢。

曾几何时,他高踞花果山水帘洞,身为妖魔一族公认的至强者,坐拥十万妖兵,也曾天真地以为,那高高在上的漫天仙佛,不过如此。直到天庭神将如潮水般涌向妖族的栖息地,冰冷的屠刀挥向他的子民,鲜血染红了山涧溪流,愤怒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一怒之下,金箍棒搅碎云层,悍然打上天庭!那时的他,眼中只有燃烧的怒火,心中只有复仇的快意,根本不知“畏惧”二字为何物!

事实也似乎印证了他的狂妄。凌霄宝殿上,他踏碎御案,踢翻丹炉,满天神将竟无一合之敌!他睥睨高踞宝座的天帝,自号“齐天大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什么天帝?什么仙神?在他眼中,不过土鸡瓦狗!

然而,一切的狂傲,一切的幻想,都在那个身影降临的瞬间,被彻底碾为齑粉。

佛门之主,如来。

仅仅一掌。

那一掌,遮蔽了天日,覆盖了寰宇。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存在”覆盖下来。他拼尽全力挥出的金箍棒,他引以为傲的铜皮铁骨,他翻江倒海的法力,在那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重量的掌印前,脆弱得如同琉璃。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呐喊,所有的骄傲,在触及那掌印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湮灭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

当身体被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掼向大地,急速坠落时,他竭力睁大眼睛。他看到了云端之上,如来那张永远带着温和悲悯笑意的脸,那笑容仿佛在俯瞰一只蝼蚁的无谓挣扎。他也看到了,那端坐凌霄宝座、统御万仙的天庭之主——天帝。自始至终,天帝的脸上竟连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慌张都没有,只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早已预知、按部就班的戏码。

轰然坠地的剧痛撕裂了身体,更撕裂了他最后残存的骄傲。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了他的灵魂:天庭与佛门……何来强弱之分?不过是一体两面!如来既能一掌镇压他于翻掌之间,那天帝……又怎会没有随意碾死他的实力?既然天帝拥有如此伟力,为何当初坐视他在天庭肆意妄为?

这个巨大的、冰冷的谜团,伴随着身体被山石封印的剧痛,一同被死死地压在了五指山下。五百年间,他眼睁睁看着一位位妖王,怀着悲愤与忠诚,燃烧精血,冲击封印。他们怒吼着,咆哮着,施展着惊天动地的妖法……然而,在那些看似普通、只是例行巡视的佛门弟子面前,在那些看似柔和、实则蕴含无上佛力的金光中,那些强大的妖王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缕缕青烟,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他只能看着,听着,感受着同族生命在佛光中消逝的冰冷。每一次冲击,都是对他灵魂的一次凌迟;每一次湮灭,都在加深他心底那名为“绝望”的冰层。

如今,脱困?那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甚至不敢去想的奢望。他与如来之间的差距,是真正的天堑,是凡尘与三十三天外的鸿沟。再修炼一千年?一万年?在那蕴含了佛法本源、宇宙至理的一掌面前,又有何意义?更何况,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早已侵蚀了他的骨髓。那天帝高深莫测的平静,如来慈悲笑容下的漠然……他们明明可以轻易将他抹杀,却偏偏选择了镇压。这五指山,不是囚笼,更像是一个祭坛,而他,就是祭坛上那待宰的祭品。他们在谋划什么?等待什么?这未知的算计,比死亡本身更令他恐惧。睡觉,只有沉入那无梦的昏睡,才能暂时逃离这无休止的折磨与无解的恐惧。

“喂!”白衣孙悟空的声音将他从沉沦的思绪中猛地拉回现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好歹还扛着妖魔一族最后那点渺茫的希望呢,就这么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死样子,合适么?给我打起精神来!你的族人们,可还眼巴巴等着你这位‘至强者’有朝一日能掀翻这破山,带着他们踏破凌霄,扫灭灵山呢!”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讥诮,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刺穿对方那厚重的绝望外壳。

坑底的孙猴子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望向白衣身影,没有任何光彩。

“当然,”白衣孙悟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玩味,甚至带着一丝自嘲,“以你现在的这点道行,或者说,就算搭上整个妖魔一族……想要撼动那位高踞九重天、深不可测的天庭之主,或者那位端坐大雷音寺、佛法无边的如来老儿?”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一个幼稚的妄想,“无疑是痴人说梦。不过嘛……”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偶尔在心里想想,做个梦,也是好的。至少……能打发打发这无穷无尽的、能把妖逼疯的无聊时光,对吧?”

他微微仰头,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随即目光重新落回坑底,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审视:“其实,当年我第一次听说,下界出了个猴子,竟敢自号‘齐天大圣’时,可是实实在在地惊到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形容的弧度,“‘齐天’?天有多高?你竟敢与天齐平?我当时就想啊,这得是个多么顶天立地的巨人?怕不是身高万丈,顶天立地?那样的……还能算是妖魔么?”他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自己当初的臆测,“谁知道,真相竟是如此——不过是因为你大闹了一场天庭,便不知天高地厚地给自己扣上了这么个狂妄的名号。”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直刺入孙猴子麻木的眼底:“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了,孙猴子。是勇气可嘉?是不自量力?还是……彻头彻尾的狂妄无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这三界存在了多少亿万年?天庭与佛门,盘踞在这天地秩序的顶端又有多久?你……”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点了点坑底,“你又修炼了多少年岁?‘三思而后行’这五个字,你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可曾教过你?”

白衣孙悟空凝视着眼前这位似乎已被如来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彻底碾碎了脊梁、打散了魂魄的“齐天大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同病相怜的复杂。曾几何时,他何尝不是这般目空一切,狂妄得不知天为何物?直到那遮天蔽日的巨掌落下,将他的世界连同骄傲一起彻底粉碎。只是,支撑他在那五百年的古井镇压中没有疯癫、没有沉沦的,是焚心蚀骨的仇恨之火!是杀尽佛门、屠灭如来、踏碎灵山的执念!而这个世界的“他”……白衣孙悟空看着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心中了然。没有那份刻骨的恨意作为支撑,这五百年的绝对禁锢,早已将一切心气磨灭殆尽。毕竟,他孙悟空能成为妖族共主,岂是浪得虚名?眼前这个世界的“美猴王”,又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呵……”坑底终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与自嘲的回应,“你……是专程来看我这落魄模样的么?”孙猴子甚至懒得去抬眼皮,声音如同枯叶摩擦,“若是如此,那你……尽管看便是了。齐天大圣?呵……不过是一时血气上涌的狂妄虚名罢了。被镇压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许……就是狂妄者应得的报应与教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彻底放弃的麻木。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能改变什么?就这样被钉在这五指山下,等着法力彻底枯竭,等着神魂慢慢消散,等着化为这山石的一部分,或许……便是唯一的归宿。妖魔一族,生来仿佛就是这天庭仙神与佛门弟子用以彰显慈悲或威严的祭品,注定要被屠戮、被度化、被踩在脚下。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若是能预知今日的结局……他绝不会选择在当初那个时刻,以卵击石般打上天庭。他会隐忍,会蛰伏,会拼命修炼,直到真正拥有足以撼动那两位至高存在的力量,再率领全族,堂堂正正地杀上九霄!只可惜……世间从无后悔之药。一切,早已无可挽回。想到此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近在咫尺、散发着花果山气息的酒壶,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水帘洞前瀑布飞溅的水雾,族人们翘首期盼、充满信任与依赖的眼神……那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沉的痛楚,在他污浊不堪的眼眸最深处,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旋即又被更深的死寂吞没。他愧对的,终究是那些将他视为希望、却因他而流尽鲜血的族人。

“啧,”白衣孙悟空敏锐地捕捉到了孙猴子那瞬间投向酒壶的眼神变化,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狡黠甚至带着点恶劣的笑意,“我说孙猴子,你最好还是别老盯着那壶酒看。”他故意晃了晃自己手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酒壶,发出诱人的轻微水声,“我把这壶猴儿酒放在你鼻子底下,可不是发善心让你喝的。”他语气轻快,带着一种戏谑,“因为我手里……也只剩下这最后两壶了!你若是喝光了,可就再没下一壶给你闻香解馋了。”

坑底的孙猴子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白衣孙悟空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玩味:“我只是觉得嘛……与其让你一时痛快喝了它,然后被镇压在这里,日日夜夜回味那点滋味,抓心挠肝地渴求下一口,却永远得不到……那滋味,岂不是比这五指山的镇压还难受百倍?”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不如……就让它一直放在这儿?只要那些秃驴不来拿走,你最起码……还能闻着这花果山熟悉的味道,几十年?上百年?怎么样?”他摊开手,笑容灿烂,“我是不是……特别善解妖意?是不是……该好好感激我?”这壶酒,是他精心抛下的饵,是拴住这只绝望猴子最后一点求生欲的鱼线。他要让这熟悉的味道,像一根刺,不断扎进对方麻木的神经,提醒他花果山的存在,提醒他“活着”本身的意义。

坑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诱人的酒香,丝丝缕缕,固执地钻入孙猴子的鼻腔,撩拨着他早已枯寂的心湖。

时间一点点流逝。白衣孙悟空也不催促,只是悠闲地再次抿了一口自己壶中的酒,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坑底那双眼睛。

终于,那双死水般的眼眸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极其微小的石子,荡开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那麻木的、被绝望彻底覆盖的瞳孔,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聚焦起来,死死地锁定了白衣孙悟空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

一个沙哑、干涩,却不再仅仅是颓废,而是混杂了极其复杂情绪——惊疑、困惑、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甚至还有一丝被压抑到极限后即将爆发的愤怒——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岩石,一字一顿,异常清晰地刺破了五指山下的死寂:

“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用尽了积攒许久的力气,问出了那个如同利刃般悬在他心头五百年的问题:

“还有……花果山……我的花果山……如今……怎么样了?”

那双重新凝聚起微弱焦点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衣孙悟空,仿佛要从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榨取出关于故土、关于族人命运的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