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景天与哪吒论因果仙心

孙悟空的身影彻底没入空间通道的刹那，景天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定。他并非惧惮那桀骜不驯的猴王，而是方才那道横亘半空的凛冽剑气，虽凝而不发，却已耗去他不少心神。他心念微动，那道足以撕裂苍穹的恐怖剑意便如泡影般悄然消散，只余下空气里尚未平息的锐利余韵，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院中那小小的身影上——哪吒正没骨头似的蜷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仿佛方才惊天动地的对峙只是午后的一场幻梦。景天的眼神却复杂起来。闭关紧要关头，他留于永安当的分身，竟被这看似懵懂的孩童寻上门去。哪吒所求的，正是那诸天城所在的世界坐标。如今坐标泄露，诸天城主慕轻歌亲自登门兴师问罪，这团乱麻，终究要有个了结。景天心中念头电转：是直接将这惹祸精提溜到慕轻歌面前对质？抑或是……先结结实实揍他一顿，权当替自己与慕轻歌出口郁气？待日后回到永安当，也好坦然面对那位步步紧逼的城主。

“景天大佬，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哪吒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懒洋洋地响起，尾音拖得绵软。他刚从椅子上支起身，似乎要道谢，却敏锐地捕捉到景天眼中那抹极具“深意”的审视。哪吒心头一紧，眼珠滴溜溜一转，小脸上瞬间堆满无辜与怯懦，连声音都软糯了几分：“我还小，胆子更小，有些害怕……不如景天大佬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他努力回想，确信近来并未开罪过这位大佬。但景天那眼神，分明透着一种“秋后算账”的危险气息。哪吒果断选择了最稳妥的应对——认怂！他掂量得清：自己不过三阶巅峰，连那即将破入四阶的孙悟空都难以匹敌，何况眼前这位实打实的四阶仙人？更何况景天腰间悬着的，可是五阶神将飞蓬的佩剑，镇妖剑！恐怕景天随意挥出的一道剑气，都非自己能承受。识时务者为俊杰，哪吒深谙此道。

“哪吒群员，”景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步走近，语气听不出喜怒，“可还记得当初从我分身那里，讨要去的诸天城世界坐标？”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哪吒脸上那副天真无辜面具下的细微变化，“如今，坐标的主人，那位诸天城城主慕轻歌，已然亲临永安当，找上门来了。”景天的目光牢牢锁住哪吒，“不知哪吒群员，对此事有何想法？”

哪吒闻言，身体在宽大的椅子里扭了扭，像只困倦的猫儿，眼皮半耷拉着，声音含混不清：“景天大佬，怎么说呢……我的想法是，我现在好困啊，可不可以……继续睡觉去？”他打了个哈欠，仿佛对“诸天城”、“慕轻歌”这些字眼全然陌生，只沉浸在自己浓浓的睡意里，“再说了，您如今可是堂堂四阶仙人，威震寰宇。那慕轻歌，不过区区二阶，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哦？”景天眉峰一挑，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剑气倏然凝聚，发出细微的嗡鸣，“哪吒群员觉得，我揍你一顿，够不够让你彻底清醒？”他语气转冷，“如今的慕轻歌，早已今非昔比。她实力已臻至准四阶，三阶巅峰在她眼中，与蝼蚁何异？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解决这因你而起、由坐标引发的麻烦？”

“准四阶？！”哪吒霍然坐直，眼中最后一丝慵懒被瞬间驱散，锐利的光芒乍现，“诸天城……果然名不虚传！竟能让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二阶跃升至准四阶之境！”他脑中念头飞转，脸上却露出一个与其稚嫩外表极不相符的狡黠笑容，试探道：“依我看，那位慕城主对景天大佬您……似乎颇为不同。大佬您如今又尚未婚配，这不正是天作之合，一桩美事？”他小心翼翼地抛出这个提议，同时仔细捕捉着景天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景天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庭院上空缥缈的流云，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惘然。“好感？”他低声重复，仿佛在咀嚼一个陌生而遥远的词汇，“我不知道我对她是否有所谓‘好感’。成仙之后，许多凡尘俗念，许多炽热情感，都在无声无息中……淡了。”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清冷的仙灵之气，“这或许是超脱凡俗、登临仙境的代价？我不知道。但若重来，我依然会选择这条路。只因无论身处何方世界，唯有力量，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唯有拥有力量，才能守护自身，守护心中所念、所珍视的一切。”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哪吒，眼神已恢复平静，“慕轻歌或许对我有所青睐，但于我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因果牵连的符号。哪吒群员，莫要强人所难。还是想想更切实际的解决之道吧。”仙人的淡漠，如一层无形的寒霜，悄然覆盖了曾经属于凡人的温度。

哪吒脸上的嬉笑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既然景天大佬对那慕轻歌无意，”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金石般的决绝，“不如……将危险扼杀于萌芽？此女修为精进之神速，纵观我们相识之人，恐怕唯有张小凡大佬与方寒大佬方能与之相提并论。放任其成长，后患无穷。”他目光灼灼，直视景天，“若大佬心有顾忌，难以下手，不若将镇妖剑借我一用！您既知那慕轻歌身负庞大因果，纠缠不清，便不该再存半分犹豫。此间所有业力、一切罪愆，我哪吒一肩担下便是！”他虽对慕轻歌并无恶感，甚至曾有过几分欣赏，但景天才是他相交日久的“自己人”。一旦慕轻歌的存在对景天构成持续威胁，那么她的“好感”便一文不值。无关善恶，不问对错，他哪吒行事，向来只论亲疏情义。三阶巅峰又如何？只要镇妖剑在手，他便敢直闯永安当，一剑斩灭那诸天城主！既为景天永绝后患，也正好见识见识，五阶神将的佩剑，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轻震则山崩地裂，剑鸣则日月无光。

景天看着眼前杀气凛然的孩童，心中并无太多意外。哪吒骨子里的杀伐果决与狠厉，他早已了然。只是此刻亲耳听闻这冷酷的提议，看着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决绝的小脸，景天心中五味杂陈。这“祸”虽是哪吒惹下，但此刻他能毫不犹豫地说出“一力承担”，这份情义，沉甸甸的。然而，面对哪吒斩钉截铁的提议，景天却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他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不知道。”

哪吒眼中那慑人的锋芒瞬间如潮水般退去，他整个人又软软地瘫回椅中，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提议斩杀准四阶强者的冷酷孩童只是错觉。“既然景天大佬您自己也尚未厘清，”他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轻松，“那不如……就交给时间去裁定？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何必庸人自扰，徒增烦忧？”他惬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显然已决定置身事外，安心做个看客。

景天看着哪吒这瞬间变脸的功夫，摇头失笑：“哪吒群员这‘变脸’的神通，当真是炉火纯青。”他心念微动，一道深邃幽暗的空间通道无声无息地在身前展开。“今日孙悟空群员铩羽而归，想必归去之后，必会全力冲击四阶之境。待到那时，你我三人同在聊天群大殿聚首……”景天踏入通道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哪吒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哪吒群员，可要谨记‘谨言慎行’四字。祸从口出的道理，想必无需我再多言？好自为之。”通道的光晕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只留下余音袅袅。

庭院里，只剩下哪吒一人。他望着景天消失的地方，小大人似地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幽怨：“唉……当初说好一起聊天水群，一起围观大佬开直播，岁月静好。谁能料到，景天大佬您不动声色就证了仙道，成了四阶大佬；孙悟空那猴子也眼瞅着要突破四阶，把咱甩在身后……”他掰着小小的手指头，一脸“痛心疾首”，“到头来，就剩我一个，孤零零地卡在这三阶巅峰动弹不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兄弟情深’？”这抱怨半真半假，却也点出了他心底的紧迫。看来真得好好琢磨个万全之策了，否则日后见了那猴子，次次都要抱头鼠窜，这脸面可就丢遍诸天万界了！

就在哪吒愁眉苦脸之际，那即将彻底闭合的空间通道内，忽然又清晰地传来景天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

“哪吒群员何必哀叹？我手中尚余些许‘升仙池’的池水。此水神效非凡，足以助一名生灵脱胎换骨，直入四阶仙门。你若真有此心，念在旧日情分，我愿将此水赠你。”

话音落下，空间通道终于完全消失，庭院恢复寂静。唯有景天最后那句关于升仙池水的许诺，如同带着奇异魔力的咒语，清晰地回荡在哪吒耳边。那池水能一步登仙，却也意味着永恒的童颜——巨大的诱惑与同样巨大的代价，沉甸甸地悬在了哪吒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