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你是罹难者吗
丁雨眠眼中的璀璨银辉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显露出原本深邃纯净的黑色。
那短暂的爆发，仿佛星空炸裂又骤然收敛，留下的只有她眼底一丝未散的波澜。
她看着夏因，那双刚刚才以无可抗拒的力量贯穿他心灵防线的眼睛，此刻却漾动着真切的担忧。
夏因怔在原地，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心灵之墙在丁雨眠的精神冲击前，竟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崩裂。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就在那力量即将触及他精神本源最脆弱之处的刹那，它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准和控制力，戛然而止，温柔地退潮，仿佛从未汹涌过。
“没想到你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第五境界。”
丁雨眠的声音响起，轻柔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
她确实没想到。
她知道他很优秀，但第五境界的精神力，这已是许多高阶法师乃至一些导师都未能踏足的领域。
夏因闻言，从失神中醒来，脸上顿时现出一种极其无奈又带着哭笑不得。
“精神力刚碾压我就说这种话，合适吗？”
看着他这副模样，丁雨眠忍不住轻笑起来，摇了摇头。
笑声如风拂过琴弦，清泠动人。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眼睫微垂，轻声道：“我情况有点特殊……”
话语在此处稍稍停顿，似乎藏着许多未尽之言，许多无法轻易对外人道的秘密。
她抬眼望了望被夕阳染成暖橙色的校园小径，主动发出邀请：“一起走走？”
夏因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捕捉到了那抹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他心中的好奇暂时压过了挫败感。
他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好。”
于是，两人并肩，踏上了铺满鹅卵石的静谧小径。
两人走在一起，气质迥异，却构成了一幅奇异的和谐画面。
他们起初只是沉默地走着，耳边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彼此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夏因最终还是先开了口：“第五境界的精神力，在你面前似乎也不够看，丁雨眠，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或者说，你的‘特殊情况’……”
丁雨眠的脚步微微放缓，目光投向道路两旁在晚风中摇曳的绣球花丛，沉默了片刻。
夕阳的余晖为她细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也让她眼底的情绪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有些事情，我现在很难解释清楚。”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还有淡淡的无奈。
“它并非全然来自修炼，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馈赠，或者说……负担，它很强大，但有时，也让我感到害怕。”
她第一次在夏因面前流露出如此真实而柔软的情绪，那是一种超越了强大表象的、更深层的东西。
夏因心头一动。
他看着她被晚风吹起的发丝，看着她微微交握放在身前、指节有些发白的手，忽然间，他感受到了，是一种沉重的、独属于她的重量。
下一刻，毫无征兆地，一股极其沉重、极其浓郁的情绪如同无声的海啸，猛地撞入了夏因的心扉。
那并非通过言语传递，也非精神力的直接冲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共鸣，一种从丁雨眠灵魂最深处弥漫开来的、无法言说的悲伤本质。
它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带着亘古的荒凉与孤寂，仿佛独自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哀恸在踽踽独行。
夏因甚至来不及思考，眼眶便是一热，一股强烈的酸楚毫无预兆地直冲鼻腔和眼底，一种想要放声痛哭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的喉咙。
那是一种为她的悲伤而悲，为那份沉重而痛的纯粹情绪共鸣，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就在那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瞬间，他猛然从这种情绪中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胸前的吊坠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震动了一下。
希望那带着一丝急切和警示的声音在夏因脑海中响起。
“夏因，你刚才差点被她的情绪场同化！这个丁雨眠……她的情绪本质在自然外溢，非常危险！”
夏因此时也是有些后怕，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精神力的主动侵袭……这是何等诡异而又强大的共情能力？
如果不是夏因自身实力强硬，说不定现在就已经陷入在悲伤的情绪中了。
几乎是同时，就在夏因猛然回神、眼神恢复焦距的下一秒，丁雨眠也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她显然对自己这种无意识的影响有所察觉甚至极为敏感。
她猛地转过头来，当看到夏因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茫然和残留的、未来得及完全褪去的悲戚痕迹时，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抱歉！对不起！”
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慌和深深的懊恼，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厌弃。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急切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夏因的手腕。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轻微的颤抖，仿佛想通过这直接的接触来确认什么，又或是想借此传达自己最真切的歉意。
她仰着脸看着夏因，那双重新变得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写满了紧张和无措，先前那份谈论自身特殊时的淡然早已消失无踪。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都怪我……我一时间没有控制好……”
她语速很快，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紧紧握着夏因手腕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又收拢了些，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受到伤害倒下。
那份关切和自责无比真实，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夏因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和轻颤，也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除了紧张歉意之外、更深一层的……痛苦。
那是一种对于自身这种无法完全掌控的“特殊”所带来的困扰甚至恐惧。
一瞬间，夏因心中的那点震惊和骇然，悄然转化为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犹豫了片刻后，夏因最终开口道：
“丁雨眠，你是罹难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