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如今信你,我不怕输!
夜色漫过魔尊殿的琉璃瓦时,暖棚里的风信子正把最后一缕香送进窗缝。灵汐坐在紫檀木桌边,指尖反复抚过玄渊傍晚送来的披风——玄色的料子上,她亲手绣的铃兰沾了夜露,摸上去微凉,像极了他平日里指尖的温度。
“在数花瓣?”玄渊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刚处理完龙族后续事务的疲惫,却比殿里的灯火还要暖。他推开雕花木门时,黑袍下摆扫过门槛的铜铃,叮铃一声,惊得暖棚里的夜莺扑棱棱飞起。
灵汐抬头,看见他玄色衣袍的下摆沾着些湿润的泥土,是黑松林那边新翻过的土地。她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铜盆,里面盛着的温水晃出半盏,溅在他靴边,晕开一小片深色。
“抱歉。”她慌忙去扶盆,却被他攥住手腕。他的掌心带着夜露的凉,指腹的薄茧蹭过她腕上的铃兰印记,那处的皮肤突然发烫。
“烫着了?”玄渊低头看她泛红的手腕,眉头微蹙,另一只手已掬起半捧灵力,小心翼翼地覆在她腕上。那灵力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冷香,像暖棚里晨起的雾,温柔地漫过她的皮肤。
灵汐摇摇头,抽回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袖口,那里藏着半片干枯的迎春藤叶子——是今日龙族退去时,他在广场上随手捡的,当时她正蹲在地上,给被龙涎水淹过的新苗培土。
“在想今日广场上的事?”灵汐把披风往他肩上搭,故意用绣着铃兰的边角蹭他的下巴,“你站在石台上时,背挺得笔直,像极了我刚到蛮荒时,在暖棚外扎的稻草人。”
玄渊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衣料传过来,让她想起第一次在暖棚见他的情景。那时他也是这样站着,黑袍被雨打湿,银纹上的魔焰图腾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光,她还以为他是来拆暖棚的。
“那时确有此意。”玄渊顺势握住她搭在肩头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毕竟天界的细作,没理由对着风信子掉眼泪。”
“我才没掉眼泪。”灵汐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是雨水打在睫毛上。”她仰头时,看见他下颌线绷得笔直,想起三日前在偏殿,他为了护她,后背被敖轩的冰锥划开的伤口,此刻隔着衣料,似乎还能摸到绷带的形状。
“伤口还疼吗?”她突然踮脚,想去掀他的衣襟查看,却被他按住后颈,轻轻按回原地。他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指尖却温柔地蹭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
“早好了。”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你的灵血比任何伤药都管用。”
灵汐的耳尖突然发烫,转身想去给暖棚的花浇水,却被他从身后圈住腰。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带着清冽的松香——是他用蛮荒的松脂调的安神香,说她夜里总爱做噩梦。
“别躲。”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像浸了蜜的冰,“今日老龙王拽着敖轩领罪时,你偷偷往我手里塞了颗糖。”
灵汐的脸腾地红了。那是江晚宁给的桂花糖,她见他处理事务时总皱眉,想着塞颗糖能让他松快些,却没料到被他发现了。
“太苦了。”她小声辩解,指尖抠着他黑袍上的银纹,“你今日喝了三壶苦茶。”
玄渊低笑起来,笑声震得她后心发麻。他松开圈着她腰的手,转而牵起她的手,往内殿走。穿过雕花屏风时,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将她抵在屏风上。屏风上绣着的狩猎图硌得她后背发疼,可他的眼神太烫,烫得她忘了躲闪。
“灵汐,”他的指尖抚过她的眉骨,那里还留着昨日为护他,被敖轩的龙鳞擦出的浅痕,“三百年前玄策倒在我面前时,我以为往后的日子,只剩斩仙刀与锁魂爪。”
灵汐的睫毛颤了颤,想起萧承昀说过的往事——玄策是玄渊的亲弟弟,却在天界的蛊惑下,带着天兵踏平了北境三个村落。玄渊亲手斩了他时,魔焰烧了三天三夜,把黑松林的石头都烧成了灰。
“他不是故意的。”灵汐抬手,轻轻按在他紧抿的唇上,“焚心石告诉我,他被天君下了蚀心咒,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玄渊握住她按在唇上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他的皮肤很凉,像蛮荒深处的冰泉,可她的掌心一触,那冰凉就化了,变成温热的溪流,顺着血脉往心底淌。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可我亲手斩下他头颅时,他最后望着我的眼神,像在问我‘为什么’。”他顿了顿,喉结滚动,“那眼神,我记了三百年,直到那日在焚心石前,看见你对着火海喊‘我不是毁灭者’。”
灵汐的指尖突然被他咬了一下,不重,却带着点撒娇似的委屈。她想起那日焚心石裂开时,他疯了似的扑过来,把她护在怀里,后背被碎石划开的伤口比她的深得多。
“那时你在想什么?”她轻声问,指尖穿过他的黑发,摸到他后颈的朱砂痣——那是魔族皇族的印记,也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平日连萧承昀都不敢碰。
玄渊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变重。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锁骨,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在想,若你死了,我便拆了整个天界,给你陪葬。”
这话太狠,却让灵汐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刚到蛮荒时,他总在暖棚外站着,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浇花。那时她以为他在监视自己,后来才知道,他是怕天界的暗卫藏在暗处,伤了她。
“玄渊,”她搂住他的颈,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我小时候偷喝瑶池的仙酒,醉倒在莲池里,是母亲把我捞上来的。她说‘灵汐的命是莲池给的,要护着所有会开花的东西’。”她的声音带着泪腔,“可遇见你之后,我才懂,有些东西比花重要。”
玄渊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他埋在她颈窝的头动了动,湿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肌肤,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比如?”他哑声问,指尖攥着她的裙角,指节泛白。
“比如现在。”灵汐抬起头,吻上他的唇角。那吻很轻,像暖棚里刚落下的雪,却让玄渊浑身一震。他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带着压抑了太久的炽热,从唇角漫到耳廓,再沿着颈窝往下,烫得她浑身发软。灵汐的手在他背后胡乱摸索,不小心扯到他伤口的绷带,他闷哼一声,却没停,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疼……”她在他唇齿间轻喘,指尖抵着他的胸口,想推开他,却被他按住手腕,按在头顶的屏风上。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吻却温柔了许多,“让我抱抱。”
灵汐渐渐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暖棚的风信子香顺着窗缝钻进来,混着他身上的松香,在舌尖漫开奇异的甜。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和她的心跳声叠在一起,像殿外永不歇的风。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触。他的睫毛上沾了她的泪,像暖棚里带露的铃兰,他抬手想擦,却被她按住手。
“别擦。”灵汐笑着,眼泪却掉得更凶,“瑶池的仙娥说,掉眼泪的时候,被心爱的人吻过,就会变成珍珠。”
玄渊低笑,俯身吻去她脸颊的泪。那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那得多吻几次。”他吻着她的眼角,“好攒够一串珍珠,给你做手链。”
灵汐被他逗笑,推了推他的肩:“蛮荒的珍珠是黑的,不好看。”
“你戴就好看。”玄渊把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锦被上绣着的并蒂莲是她亲手绣的,针脚歪歪扭扭,还是江晚宁手把手教的。
他把她放在床上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暖棚里的新苗。灵汐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指尖划过他黑袍上的银纹:“陪我坐会儿。”
玄渊在床边坐下,脱鞋时动作利落,露出的脚踝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是三百年前玄策背叛时,被他用剑划伤的。灵汐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疤,那里的皮肤比别处凉。
“还疼吗?”她抬头问,眼里的泪还没干。
玄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早不疼了。”他看着她,“遇见你之后,所有的旧伤都不疼了。”
灵汐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想起今日萧承昀送来的信,说天界新君要在三月后举办赏花宴,邀他们去瑶池。她当时没敢说,怕他以为自己想回天界。
“玄渊,”她咬着唇,指尖绞着锦被,“天界……”
“不去。”玄渊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你的伤刚好,瑶池的灵气太盛,对你的魔气不好。”
灵汐愣住,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抬头时,看见他正从怀里掏东西,是个小小的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玉佩,上面刻着株风信子,风信子的根须缠着朵小小的魔焰花。
“萧承昀刻的。”玄渊把玉佩放在她掌心,“他说两界的灵物不该相克,就像这玉佩。”
灵汐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怕我跑了?”
玄渊没说话,只是俯身,吻上她的唇。这个吻不像刚才那般炽热,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重,像在护着暖棚里第一朵绽放的花。
“灵汐,”他在她唇齿间低语,“三百年前我信错了人,丢了半座蛮荒。如今信你,赌上的是整个魔族。”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可我不怕输。”
灵汐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却没躲。她搂住他的颈,把他拽向自己,吻上他的眼睛:“玄渊,我母亲的莲子在暖棚发了芽,等它开花时,我们就去黑松林,把它种在最高的石台上。”
“好。”玄渊的吻落在她的锁骨,“再种满风信子,让那里变成你的花园。”
“还要种迎春藤。”灵汐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让它爬满整个石台,像条金色的龙。”
“都依你。”玄渊的声音越来越低,吻却越来越深。
暖棚的风信子不知何时开到了最盛,香气顺着窗缝钻进来,与殿里的松香缠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窗外的月色正好,透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织成一张永不褪色的网。
灵汐在他怀里渐渐犯困,听着他的心跳声,像听着暖棚里最安稳的风雨声。她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蛮荒的夜可以这么暖,暖得让她忘了瑶池的模样。
玄渊低头看她睡着的侧脸,指尖轻轻抚平她蹙着的眉。他想起三百年前在黑松林,玄策倒在他面前时,他以为往后的日子只剩杀戮。却没想过,三百年后,会有个花仙闯进他的世界,用灵血浇绿了焦土,也用温柔填满了他荒芜的心。
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像在许下一个永恒的承诺。
“晚安,我的灵汐。”
暖棚的夜莺又开始唱歌,唱的是蛮荒最古老的歌谣,说的是两个注定相遇的人,跨过山海,穿过仇恨,终于在某个月色正好的夜晚,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对方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