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王权千秋(101)
青阳城的雨下了整整三天,黏腻的水汽裹着泥土的腥气,钻进街巷里每一处缝隙。王权千秋背着半旧的木剑,站在“青云武馆”的朱漆门前,指节因用力攥着门环而泛白。门楣上的匾额掉了半块漆,“青云”二字的右半边被雨水泡得发胀,像极了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要拜师?”武馆馆主周沧放下手中的茶碗,粗粝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目光扫过王权千秋单薄的身形和洗得发白的布衣,“我们武馆收徒,要么有根骨,要么有银子。你占哪样?”
王权千秋攥紧了怀里的布包,里面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半块玉佩——那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将玉佩放在桌上:“周馆主,我没有银子,但我能吃苦。这玉佩……是我家传的物件,您先收着,若我三年之内达不到武馆的考核标准,我自行离开,绝不多言。”
周沧拿起玉佩看了看,玉佩质地普通,只边缘刻着一道模糊的云纹,显然值不了几个钱。他瞥了眼王权千秋眼底的倔强,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看你是个认死理的。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杂役房的老陈打杂,每日寅时起,先劈柴五十担,再挑水三十缸,做完这些,才能跟着外门弟子学基础拳脚。”
“谢周馆主!”王权千秋猛地躬身,额头几乎碰到桌面。他知道,这是他踏入修行之路的第一步,哪怕只是从劈柴挑水开始,也比在贫民窟里苟活要强。
寅时的青阳城还浸在墨色里,杂役房的灯却已亮起。老陈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手脚却依旧利落,见王权千秋准时来报到,只丢给他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后院的柴房空了,今天的五十担柴,日落前必须劈完。劈不完,晚饭就别想吃了。”
王权千秋接过斧头,斧柄磨得光滑,却比他想象中重得多。他走到柴堆前,深吸一口气,抡起斧头朝着原木劈去。“砰”的一声闷响,斧头只嵌入木头半寸,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咬咬牙,再次抡起斧头,这一次用尽全力,原木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一担柴要劈三十根原木,五十担便是一千五百根。王权千秋从寅时劈到午时,太阳升到头顶时,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掌心也磨出了血泡。老陈端着一碗糙米饭路过,看了眼他脚下只堆了不到十担的柴,冷冷道:“照这个速度,你今晚不用睡了。”
王权千秋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换了个姿势继续劈柴。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千秋,咱们王家虽没落了,但你爹当年也是个修行者。你要好好活着,若有机会,就去学武,将来做个能保护自己的人。”
为了这句话,他从贫民窟一路乞讨到青阳城,走了整整半个月,脚上的草鞋磨穿了两双。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他绝不能放弃。
日落时分,王权千秋终于劈完了五十担柴。他瘫坐在柴房门口,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掌心的血泡破了,渗出血来,黏在斧柄上,又疼又痒。老陈端来一碗热水和两个窝头,扔在他面前:“算你有点骨气。明天寅时,准时去挑水。”
接下来的一个月,王权千秋每天都在劈柴挑水中度过。寅时劈柴,午时挑水,傍晚才能跟着外门弟子学基础拳脚。外门弟子大多是富家子弟,看他穿着破旧,常常故意刁难,要么在他练拳时撞他一下,要么偷偷把他的木剑藏起来。
有一次,外门弟子赵虎故意将他的木剑扔进泥坑里,还嘲讽道:“就你这穷酸样,还想学武?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王权千秋弯腰从泥坑里捡起木剑,剑身沾满了泥浆,他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净,然后走到赵虎面前,一字一句道:“我学武,不是为了跟你争高下,只是为了活下去。但你若再故意找事,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赵虎被他眼底的狠劲吓了一跳,悻悻地走了。从那以后,虽还有人私下议论,但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刁难他。
三个月后,王权千秋终于完成了杂役的任务,正式成为外门弟子,开始学习武馆的基础功法《青云诀》。《青云诀》是入门级的内功心法,共分三层,练到第一层,便能将内力凝聚于掌心,劈砖断木;练到第二层,可使内力在经脉中流转,提升速度和力量;练到第三层,则能将内力附着于兵器,增加攻击力。
外门弟子大多资质平平,练到第一层最快也要半年,而王权千秋却只用了三个月。这倒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努力——别人每天练两个时辰,他就练四个时辰;别人睡五个时辰,他只睡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琢磨功法的诀窍。
周沧看在眼里,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渐渐多了几分关注。有一次,他看到王权千秋在院子里练拳,招式虽还生涩,却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内力在掌心凝聚的光芒虽微弱,却异常稳定。他走上前,接过王权千秋的木剑,随手挥出一剑,剑气划过空气,竟将院中的一棵小树拦腰斩断。
“你的内力很稳,但不够凝练。”周沧将剑还给王权千秋,“《青云诀》讲究‘以气御力,以力导气’,你现在只是强行凝聚内力,却没有让它在经脉中真正流转起来。今晚子时,你来我书房,我教你如何打通经脉。”
王权千秋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道谢。他知道,这是周沧要亲自指点他,这样的机会,整个外门弟子中,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得到。
子时的书房里,烛火摇曳。周沧坐在蒲团上,示意王权千秋也坐下:“打通经脉,需用内力冲击穴位,过程会很痛苦,你若撑不住,就说一声。”
王权千秋点头,闭上眼睛,按照周沧的指引,将内力凝聚于丹田,然后缓缓推向手臂的“曲池穴”。内力刚触碰到穴位,一股钻心的疼痛便顺着经脉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血管。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周沧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轻轻按住王权千秋的后背,将一股温和的内力注入他体内,引导着他的内力缓缓冲击穴位。“别硬撑,跟着我的内力走,让内力像水流一样,慢慢渗透穴位。”
在周沧的帮助下,王权千秋的内力终于冲破了曲池穴,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流转,之前的疼痛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周沧又帮他打通了“手三里”“合谷”等几个穴位,让他的内力在手臂经脉中能够自由流转。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周沧收回内力,“经脉打通后,你练拳时要注意将内力融入招式,不要急于求成。记住,修行之路,循序渐进才是王道。”
从那以后,王权千秋的修行进度越来越快。半年后,他便练完了《青云诀》三层,成为外门弟子中的第一人。周沧将他提拔为内门弟子,开始教他更高级的功法《裂风剑法》。
《裂风剑法》共分七式,每一式都蕴含着风的意境,讲究快、准、狠,练到极致,可一剑劈开狂风,斩断巨石。王权千秋练得格外刻苦,每天天不亮就到后山的竹林练剑,剑光划过,竹叶纷飞,剑气在竹林中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有一次,他练到第七式“风卷残云”时,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内力与剑气完美融合,每次挥剑,剑气都会散开,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击。他反复练习了上百次,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却依旧没有进展。
周沧看到他焦躁的样子,递给他一杯茶:“你太急了。‘风卷残云’讲究的是‘顺势而为’,而不是强行发力。你想想,风是无形的,却能卷起落叶,吹散乌云,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借力打力。你的剑气之所以会散,是因为你太想控制它,反而束缚了它的本性。”
王权千秋恍然大悟,他放下剑,坐在竹林里,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风。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风吹过脸颊,带来一丝清凉。他渐渐明白,风的力量不在于刚猛,而在于灵活,在于顺应自然。
再次拿起剑时,王权千秋不再刻意控制内力,而是让内力顺着风的方向流转,剑气在他手中变得灵活起来。他挥剑而出,剑气如同狂风般席卷竹林,竹叶纷纷被斩断,在空中形成一道旋转的绿色漩涡。
“好!”周沧忍不住喝彩,“你终于领悟到‘裂风剑法’的精髓了。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是面对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也未必会输。”
一年后,青阳城举办“青阳武会”,各大武馆的弟子都会参加,争夺“青阳第一弟子”的称号。周沧推荐王权千秋参加,他知道,这是让王权千秋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武会当天,青阳广场挤满了人。王权千秋穿着一身崭新的武服,手持木剑,站在擂台上。他的第一个对手,是来自“猛虎武馆”的弟子张强,张强身材魁梧,练的是硬功,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比赛开始,张强率先发起攻击,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王权千秋的胸口砸来。王权千秋不慌不忙,身形一闪,避开了张强的攻击,同时手中的木剑朝着张强的手臂刺去。张强见状,连忙收回拳头,用手臂格挡。“砰”的一声,木剑击中张强的手臂,张强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显然王权千秋的内力并不弱。
张强心中一惊,不敢再轻视对手,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力凝聚于拳头,再次发起攻击。这一次,他的拳头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几乎将周围的空气都压缩得变形。王权千秋却依旧从容不迫,他施展《裂风剑法》,剑影如同狂风般围绕着张强旋转,不断攻击张强的破绽。
张强渐渐被王权千秋的剑法打乱了节奏,他想要反击,却始终无法靠近王权千秋。就在他分神的瞬间,王权千秋的剑突然加速,剑尖直指张强的胸口。张强来不及躲闪,只能认输。
第一场比赛获胜,王权千秋并没有放松。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他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其中不乏练到《青云诀》三层甚至更高境界的弟子。但他凭借着扎实的基础和灵活的剑法,一一战胜了对手,最终闯入了决赛。
决赛的对手,是来自“天剑武馆”的弟子李宇。李宇是天剑武馆馆主的儿子,练的是天剑武馆的镇馆功法《天剑诀》,已经练到了第四层,实力远超同龄人。
比赛开始,李宇手持长剑,率先发起攻击。《天剑诀》讲究刚猛霸道,一剑劈出,剑气如同泰山压顶般朝着王权千秋袭来。王权千秋不敢大意,他施展“裂风剑法”,剑影纷飞,与李宇的剑气相互碰撞。“叮叮当当”的声响不断传来,两人的身影在擂台上快速穿梭,看得台下的观众眼花缭乱。
李宇的剑法越来越快,剑气也越来越强,王权千秋渐渐感到吃力。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李宇击败。他想起周沧说过的话,“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就在李宇再次挥剑袭来时,王权千秋突然收剑,身形一侧,避开了李宇的攻击,同时用手中的木剑轻轻一挑,击中了李宇的手腕。李宇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王权千秋趁机发起反击,木剑如同毒蛇般朝着李宇的胸口刺去。
李宇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却还是被剑尖划破了衣服。他看着王权千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你竟然能破解我的《天剑诀》?”
王权千秋收起剑,拱手道:“李师兄的剑法很厉害,只是太过刚猛,难免会有破绽。我只是抓住了师兄的破绽而已。”
李宇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我输了。你确实比我强。”
随着李宇认输,王权千秋赢得了“青阳第一弟子”的称号。周沧走上擂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没给我青云武馆丢脸。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青云武馆的核心弟子,我会将我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你。”
王权千秋躬身道谢,眼中满是激动。他知道,这只是他修行之路的一个新起点。青阳城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还有更强的对手。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成为青阳第一弟子,更是要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修行者,走遍天下,见识更精彩的风景。
然而,王权千秋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青阳城附近的“黑风山”近来出现了一伙山贼,山贼首领是个修行者,实力高强,已经连续洗劫了十几个村庄,甚至有武馆的弟子在围剿山贼时丧命。周沧决定,派王权千秋和几名内门弟子一起,前往黑风山调查山贼的情况。
临行前,周沧将一把真正的铁剑交给王权千秋:“这把剑叫‘青锋’,是我年轻时用的兵器。黑风山的山贼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若遇到不可敌的对手,不要逞强,保命要紧。”
王权千秋接过青锋剑,剑身冰凉,却带着一股厚重的力量。他郑重地点头:“周馆主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平安回来。”
带着周沧的嘱托和青锋剑,王权千秋和几名内门弟子踏上了前往黑风山的路。山路崎岖,林深草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们刚走到半山腰,就听到了一阵厮杀声。
王权千秋等人立刻加快脚步,朝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一群山贼正在围攻几个村民,村民们手无寸铁,只能徒劳地反抗。王权千秋怒喝一声,手持青锋剑冲了上去,剑光一闪,便斩杀了一名山贼。
其他山贼见状,纷纷朝着王权千秋围来。这些山贼大多只是普通的壮汉,没有修行过内功,根本不是王权千秋的对手。王权千秋施展《裂风剑法》,剑影纷飞,山贼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解决了山贼,王权千秋扶起一名受伤的村民:“老乡,黑风山的山贼首领在哪里?”
村民惊魂未定,指着山顶的方向:“在……在山顶的黑风寨里。那首领是个怪物,能空手打碎石头,你们……你们还是快走吧,不要去送死。”
王权千秋皱了皱眉,看来这山贼首领的实力,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他转头对其他几名内门弟子说:“你们先护送村民下山,我去山顶看看情况。”
“不行!”一名内门弟子立刻反对,“首领实力不明,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们一起去!”
王权千秋摇了摇头:“人多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我一个人去,更容易打探消息。你们放心,若遇到危险,我会及时撤退。”
说完,王权千秋不等众人反驳,便朝着山顶跑去。山顶的黑风寨戒备森严,寨门口站着两名手持大刀的山贼,眼神警惕地盯着四周。王权千秋绕到寨后的山坡,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寨中。
寨子里弥漫着一股酒肉的香气,不少山贼正在院子里喝酒吃肉,谈笑风生。王权千秋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观察着寨中的情况。他看到寨主的房间里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里面。
就在他准备靠近房间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小子,偷偷摸摸地,想干什么?”
王权千秋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站在他身后,壮汉赤裸着上身,肌肉如同铁块般结实,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手中没有武器,却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息,显然就是山贼首领。
“你就是黑风寨的首领?”王权千秋握紧青锋剑,警惕地看着壮汉。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没错,老子就是黑风寨的寨主,人称‘黑虎’。你是哪个武馆的弟子?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胆子不小啊。”
“我是青云武馆的弟子王权千秋。”王权千秋冷冷道,“黑虎,你洗劫村庄,残害百姓,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除掉你!”
“替天行道?”黑虎哈哈大笑,“就凭你这毛头小子?老子一拳就能打死你!”
话音落下,黑虎突然发起攻击,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王权千秋的胸口砸来。王权千秋不敢大意,立刻施展轻功避开,同时手中的青锋剑朝着黑虎的手臂刺去。黑虎却不闪不避,任由剑尖刺向他的手臂。“铛”的一声,青锋剑击中黑虎的手臂,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根本无法刺穿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