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融血新生
初春的晨光穿透灵栖谷的薄雾，为育才书院的青瓦白墙镀上一层金边。岑墨站在校门口的石阶上，望着蜿蜒山路上陆续前来的新生和家长，手中名册被晨露沾湿的边缘已经微微卷曲。今天是书院第二个学年的开学日，也是首次招收仙魔混血学生的日子。
"院长！院长！"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雨拽着岑墨的衣袖，另一只手指向山路，"那个新同学长得好奇怪啊！"
岑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男孩正怯生生地跟在一位魔族妇人身后。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左半边脸有着魔族特有的暗红色纹路，右半边却是仙族的白皙肤色，异色瞳孔不安地转动着，双手紧攥着衣角。
"那不是奇怪，是特别。"岑墨蹲下身与小雨平视，"就像你的眼睛特别大，星熠的头发特别红一样。"
小雨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绽开笑容："那我可以去跟他玩吗？"
"当然可以。"岑墨柔声道，"记得带上星熠一起。"
看着小雨飞奔而去的背影，岑墨重新审视手中的名册。今年招收的三十名新生中，有六名是仙魔混血——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两界通婚禁令解除才一年多，这些孩子大多曾生活在阴影中，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学堂。
"紧张吗？"赤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手中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花茶。他的红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在晨风中飘舞。
岑墨接过茶杯，指尖传来的温度驱散了清晨的寒意："有点。这些混血孩子要面对的挑战比普通学生多得多。"
"但他们有我们啊。"赤璃撞了下他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还有整个书院的师生。看，已经玩到一起了。"
不远处，小雨和星熠正围着那个混血男孩说话。男孩起初还很拘谨，但当星熠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彩色石子时，三人立刻蹲在地上玩了起来。
"对了，你猜谁来了？"赤璃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云琅和他夫人！"
岑墨一怔："云琅？那个拒绝了我们三次的仙族剑术大师？"
"正是！"赤璃得意地挑眉，"他夫人是半妖，听说我们招收混血学生，主动要求来任教。云琅只好跟着来了。"
正说着，一对引人注目的夫妇从山道走来。男子一袭青衣，面容冷峻如刀削，正是名震两界的"无影剑"云琅；挽着他手臂的女子则娇小玲珑，发间露出一对毛茸茸的狐耳，身后尾巴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云大师！"岑墨上前行礼，"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云琅微微颔首："内子坚持。"他的声音冷硬，但看向妻子时眼神却柔和了几分。
狐女轻笑着行礼："奴家青黛，久闻书院大名。我家云琅面冷心热，其实早就想来见识了。"
赤璃热情地引他们去住处，岑墨则继续接待新生。随着太阳升高，校门前越来越热闹。仙魔两族的家长难得地站在一起交谈，混血孩子们起初还有些胆怯，但在老生的带领下很快融入了游戏。
突然，一阵骚动从山道传来。人群自动分开，让一位身着华贵紫袍的魔族贵族通过。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中间护着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小小身影。
"赤璃殿下！"贵族高声呼唤，声音中带着刻意的傲慢，"我奉魔君之命，送星野少主前来入学。"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岑墨心头一跳——星野是魔界大长老的孙子，传闻中因母亲是仙族而被长期软禁在家，没想到竟会送到书院来。
赤璃匆匆赶来，脸色不太好看："苍溟叔叔，父王没告诉我这事。"
苍溟冷笑："魔君陛下认为，殿下既然主张混血平等，自然该从自家开始示范。"他一把扯下黑袍，露出里面的孩子，"这就是星野。"
人群中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星野看起来约莫十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眼中却只有不符合年龄的沉静与戒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外貌——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额头上生着一对发育不良的小角，背后一对残破的蝠翼无力地耷拉着，明显长期缺乏阳光。
"这孩子..."岑墨上前一步，却被星野警惕地躲开。
苍溟将一份文书塞给赤璃："他的情况特殊，需要单独照料。魔君期待殿下的...教育成果。"说完，他带着侍卫扬长而去，留下星野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央。
孩子们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这个"怪胎"，有几个甚至躲到了父母身后。星野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的翅膀好酷啊！能飞吗？"
众人回头，只见小雨挤到最前面，眼睛瞪得圆圆的。星野愣住了，显然没预料到这样的反应。
"我...不能。"他小声回答，声音因长期不说话而有些嘶哑，"太弱了。"
"没关系！"星熠也凑了过来，"我们书院有药圃，可以帮你调养。对吧，院长？"
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岑墨身上。他蹲下身，平视着星野："是的。我们还有仙族的羽修课和魔族的翼展术，一定能帮你飞起来。"
星野的眼中第一次闪现出微弱的光彩，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们说...我是耻辱，不该存在。"
赤璃突然大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与星野平视："听着，小子。在育才书院，没有'不该存在'的人。只有还没发现自己价值的人。"他指了指自己，"就像我，曾经也被说成是魔族的耻辱——太爱玩，不务正业。看看现在？"
星野怯生生地抬头："真...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赤璃咧嘴一笑，突然转向围观的家长和孩子们，"各位！今天是我们书院的大日子！不仅迎来了第一批混血同学，还迎来了魔君亲自推荐的星野少主！今晚我们要办个欢迎会，所有人都要参加！"
在他的鼓动下，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岑墨悄悄握住赤璃的手，低声道："处理得漂亮。"
赤璃回握他，手心有些潮湿："其实我紧张死了。星野的情况比想象的还糟。大长老一直以他为耻，据说从不准他出门。"
岑墨望向被孩子们围住的星野，那瘦小的身影挺直了腰板，残破的翅膀微微颤动，像是在尝试展开："他会好起来的。我们有最好的师资和环境。"
"希望如此。"赤璃轻声说，"因为如果连他都无法在这里找到归属，我们的理想就真的只是空想了。"
开学典礼在书院中央的圆形广场举行。今年的仪式格外隆重，不仅因为招收混血学生的历史意义，还因为两界高层派来了观察团。岑墨注意到，仙族代表中有一位面容严肃的老者一直紧盯着星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那是云虚子，"洛凝雪悄声告诉他，"星野的外祖父，仙族德高望重的长老。"
岑墨心头一震。云虚子以极端排斥魔族着称，曾公开宣称要断绝与嫁给魔族长老的女儿的关系。如今他亲自前来，恐怕不是巧合。
典礼上，赤璃热情洋溢的演讲赢得了阵阵掌声。当介绍到混血学生时，六名孩子腼腆地站到台前，接受全校师生的欢迎。星野站在最边上，身体微微发抖，但在小雨偷偷握住他的手后，挺直了背脊。
"今天，我们创造了历史。"岑墨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这些孩子身上流淌着两界的血液，承载着两界的希望。在育才书院，他们不必选择成为仙族或魔族，而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兼具两界之长，超越两界之限。"
掌声雷动，但岑墨敏锐地注意到，云虚子和几位保守派代表面无表情，甚至有人冷笑摇头。
典礼结束后，学生们在导师带领下前往各自的学舍。岑墨正要去找赤璃，却被云虚子拦住了去路。
"岑院长，"老者的声音如同冰刃，"老朽有一事相询。"
岑墨恭敬行礼："云长老请讲。"
"那个孩子，"云虚子指向远处正被赤璃带着参观书院的星野，"他的...情况如何？"
尽管措辞冷淡，但岑墨捕捉到了老者眼中转瞬即逝的关切："星野少主身体虚弱，但天资聪颖。我们会全力帮助他成长。"
云虚子沉默良久，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老朽炼制的培元丹。对先天不足有益。"他将瓶子塞给岑墨，声音更低了，"不必告诉他是谁给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僵硬而孤独。岑墨握紧玉瓶，心中五味杂陈。连最顽固的云虚子都无法完全割舍血缘之情，这或许就是希望的种子。
傍晚的欢迎会在书院大草坪上举行。师生们围坐在篝火旁，分享食物和故事。混血学生们起初还很拘谨，但在老生的带动下渐渐放松。星野坐在赤璃身边，小口吃着专门为他准备的药膳，眼睛却一直盯着其他孩子玩耍的身影。
"想去就去啊。"赤璃轻轻推他。
星野摇头："我不会...玩。"
"胡说！"赤璃揉乱他的头发，"玩是天性，哪有不会的？看我的！"
他跳起来加入孩子们的追逐游戏，红发在火光中如同跳动的火焰。星野看得入神，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岑墨坐到他身边，递过一杯温热的灵乳："试试？"
星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甜！"
"喜欢就好。"岑墨微笑，"赤璃院长小时候也爱喝这个。"
"真的吗？"星野好奇地抬头，"他小时候...也像我一样吗？"
岑墨望向远处玩得正欢的赤璃，轻声道："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但也都渴望被接纳。赤璃院长明白你的感受，所以特别关心你。"
星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小声问："我外祖父...今天来了吗？"
岑墨心头一跳，没想到孩子已经知道："来了。云虚子长老。"
"他恨我。"星野的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孩子，"因为我让娘亲死了，还流着肮脏的魔血。"
岑墨胸口一阵刺痛。他轻轻握住星野瘦小的肩膀："听着，没有人的血是肮脏的。你母亲用生命换来了你的诞生，这本身就是最纯净的爱。"
星野的眼中泛起泪光，但在火光映照下并不明显："那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看我？"
岑墨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赤璃带着满身草屑和笑声回来了："星野！该你上场了！我们玩'猎人与灵兽'，缺一个会飞的灵兽！"
"但我不会飞..."星野怯生生地说。
"所以才要假装啊！"赤璃一把拉起他，"想象一下，你是最后一只七彩灵凤，展开华丽的翅膀..."
星野被半拖半拽地拉进游戏圈，起初手足无措，但在其他孩子的鼓励下，渐渐放开了。当他第一次尝试展开残破的翅膀奔跑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
岑墨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云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罕见地主动开口："那孩子，翅膀能治好吗？"
"我们会尽力。"岑墨回答。
云琅沉默片刻："我夫人...青黛，她认识一位隐居的半妖医师，擅长翼族治疗。如果需要，可以引荐。"
岑墨惊讶地看着这位以冷傲着称的剑客，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玩耍的妻子，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夜深了，欢闹声渐渐平息。学生们回到宿舍，篝火余烬中只剩下零星火星。岑墨巡视完校园，回到院长居所时，发现赤璃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旁边是星野画的歪歪扭扭的感谢卡——一只长着七彩翅膀的小凤凰。
他轻手轻脚地取来毯子盖在赤璃肩上，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没画完呢..."赤璃睡眼惺忪地嘟囔，"说明天要加上我们俩..."
岑墨心头一暖，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明天还有的忙。"
赤璃迷迷糊糊地靠进他怀里："岑墨...我们会成功的，对吧？"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洒在安静的书院上空。远处宿舍的窗口还亮着几盏灯，像是黑夜中的星星。岑墨抱紧怀中人，轻声回答："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