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实习之秋（八）
第128章实习之秋（八）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袭击者经历了什么。
只是据看守的士兵说夏莱第一次进去之后袭击者终于不再是之前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闹了些动静出来，而她第二次进去里面却和前一天相反，里面悄无声息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听见有人说话。
那么她到底进去做了什么？看守的人很好奇，但不能问，这是规则。
很快，夏莱平静地走出暗室，神情很是疲惫，“你们进去吧，他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袭击者和同伙的事主要是斐洛在查，巡城结束之后队长就回到元首身边工作去了。
听说袭击者终于肯开口，斐洛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夏莱正在门口等他。
“他真的肯说了？”
夏莱揉着额头点头，表情很难看。
“怎么，情况很糟吗？”
“不能说不糟。”
夏莱不太想多说，突然得知的内幕还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她觉得自己今天不该鲁莽的走进这间屋子，那些内幕也不该是她听见的东西，但她自以为是的走了进去，听见了不该听的，却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最重要的信息。
斐洛也带着一肚子疑惑进去见了袭击者。
袭击者的脚下是已经干涸的暗红色渍迹，似乎比之前颜色更深了一些，但他却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并且连原本不堪入目的容貌也有所改变。
夏莱为他治疗过了。他瞬间就涌出这个想法，这个罪魁祸首他何德何能值得夏莱为他延续生命。
但让他惊讶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袭击者整个人却显得很恐惧，他看向刃之队时的眼神是木然的，但望向门外时又充满着畏惧。
斐洛回头看看门外，只看见一道刚刚离开的削瘦的背影，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暗室的门“嘭”的一声关上，阻断了袭击者的目光，他这才浑身一颤从木然中醒过神来。
斐洛敲了敲手上的本子，“现在，你愿意说了吗？”
袭击者垂下头沉默片刻，斐洛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他的一句话。
片刻之后他倏然擡起头，眼中带着无法忽视的仇恨，扯开一个可以成为邪恶的讥讽笑容。
“那就让我来撕开你们所效忠的帝国披着的那层腐朽的皮！”
……
带着巨大的震惊，夏莱魂不守舍的回了宿舍。
脑袋一跳一跳的疼，不知是最近一直闷头在药剂室里疯狂配置各种药方导致严重缺少睡眠还是被袭击者给出的消息闹的头大，她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入睡前一秒还在想着，既然知道了万恶起源，那大家的药物研发也就有了方向。
……虽然事实的真相仍然难以让人接受，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许久以来难得的一个好消息了。
夏莱并未睡多久就被通讯设备的铃声吵醒，朦胧中看了眼，还是药剂室打来的。
按下接听键的一瞬间就听见对面激动难耐的声音，“夏莱，大进展！我们配对出了和公式最接近的药剂！”
夏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连外套也未来得及穿直接拎在手上就冲了出去。
到军部报到之前她从海小星那里得到了一缕头发和一些皮肤组织，借到军部医院资源后她便谎称是当初在旧宿舍楼的鬼屋里趁对方不注意拿到的，大方贡献给了药剂室。
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提取病毒和基因，药剂室里的药剂师们开始了与奇点病病原的抗争。
每一个化学生都知道，所有的反应都需要公式，每一种药剂的背后都有一步步的公式在支撑着。
每位药剂师想要研发一种新的药物就要提前计算出公式，公式行得通才会有下一步，如果连公式都行不通，相当于连入门的钥匙都拿不到。
诺亚帝国的药剂师们拥有自己的体系，他们写出的公式像陌生的花纹一样，漂亮，但看不懂。
夏莱也有自己的体系，她学的是现代化学。复杂，同样看不懂。
但这并不妨碍来自不同时空不同体系的药剂师们互相交流，互相配合，至少在制药救人这一点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万事开头难，在第一个正确公式出现之前就已经花去了他们大半个月的时间，当公式终于计算出来之后，他们才真正拿到了钥匙，开始了第一步。
然后，他们又卡在了这一步。
虽然公式是正确的，药剂师们也是顶尖的，但现实却更加残酷，他们配对不出符合公式的药剂。
拿到钥匙却打不开门，这无疑更加让人沮丧，但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接着又是无数次的配对。
实验害怕失败吗？
怕，但也不怕。
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没有哪一项伟大的出现是通过唯一一次实验就可以实现。
人们总是在不断的失败中进步，在不断的进步中进化，又在不断地进化中一步步接近最终的目标，乃至超越。
从踏进药剂室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已经做好要面对无数次失败的挑战，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要趟过这无数次的失败创造出新的可能。
第一次失败之后又是重新计算公式、重新配对药剂，接着又面临第二次的失败，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
再失败、再尝试，会失望会沮丧，但没有人中途退出，这群来自诺亚帝国军部医院的顶级药剂师们在尝试了成千上万次无效的公式和药剂之后终于迎来了最接近希望的一次。
夏莱一路上甚至使出了瞬移，转眼间从宿舍闪到了药剂室，推开门的瞬间就激动的大声问，“大师们，出结果了吗？有效吗？”
她不能不激动，尤其是在从袭击者口中得知了那件事之后心里就更加急迫。
消息是永远都封不住的，哪怕是统治者们以暴力镇压，但只要活着一个市民，他还能张开嘴，很快就将成为众口铄金。
消息与病毒在某些方面极其相似，它们永远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中以最广的方式传播着。
袭击者已经开口，现在就算诺亚帝国想要封锁消息也已经不可能了，它会像风传播种子一样，很快撒满整片土地。
与此同时，帝国一定会加快清理奇点病患者的速度。
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与奇点病抢时间，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他们还在与帝国抢时间。
之前海小星还能藏得住完全是因为帝国的搜索并未达到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程度，但从袭击元首那一刻开始，情况就已经变得其极严峻，他把自己和海小星都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现在，唯一能解救这些无辜的受难者的一把钥匙，就在这所药剂室、这些忙的昏天暗地的药剂师手中。
药剂师中的洛特博士是全帝国屈指可数的能够站在金字塔尖上的药剂师，全国药剂学专业的佼佼者一大半都是他的学生，这位老人在许多年前也曾经历过海得大陆的恐慌时期，他也预想过这种恐慌还会出现第二次，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加入研究对抗这种疾病的实验小组。
这是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而这种体验全是因为一个后进生的一句话——奇点病是基因病，不具有传染性。
这是一个全新的突破点，在此之前谁会从基因病入手呢？
这个后进生还很有背景，竟然能说服院长动用最顶级的资源来支持她这个理论，于是他们这些医学工作者在质疑和好奇当中开始用尽一切办法验证这一说法。
结果还真给她说中了！
这么多年以恶性传染病而广为人知的奇点病竟然真的是基因病！
这个消息一出来震惊了药剂室里的所有药剂师，他们立刻向帝国上报，民众不需要恐慌，帝国不需要紧张，这种病的扩散性只是偶然、碰巧而已。现在他们需要做的是继续手中的实验，尽早配对出可治疗的药剂，并且找出病因，从根源上彻底消除这种病。
然而可惜的是，帝国并未将这一重大突破看作是举国的喜讯，这个消息甚至还没有纪念日来得重要。民众没有得到消息，患者仍然绝望，于是袭击事件必然发生了。
药剂室得到元首被袭击的消息时都沉默了一瞬，但紧接着他们转头就投入到药剂的配对当中，不要紧，还有得救，只要他们能跑得过时间，一切就都来得及。
而现在，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之后，他们终于得到了最紧接公式的药剂！
洛特博士手里攥着一管浅绿色的药剂，看着冲进门里的人，因为激动整张脸都在抽搐，他的手攥的那样紧，可动作却又如此小心翼翼。
“夏莱，我们快要成功了！”
他不敢用力晃着手里的试管，“你看见这管药剂了吗？它是几千管里最紧接公式的一管！而且它对奇点病的病原有初期的抑制效果！”
“你瞧，你瞧。”他又哭又笑，“我们有成果了，之前的时间没有白费！”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稍有遗憾，“不过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这种病的病源到底是什么，这些人怎么突然就患上基因病了呢？难道是水土的问题？可偏偏患病的又只是少数。如果能找到病源我们的进展一定会更快，也许袭击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有了希望，谁还会去走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呢？
夏莱看着他手里那管珍贵无比的药剂只觉得浑身的血流速度都在加快，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视线都有些模糊。
卡尔或许可以得救了，海小星也有了希望，袭击者的结局还未可知，但命运终究稍显仁慈的放了他们一马。
她抖着嘴唇，半晌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惊天的秘密就这样轻易吐露出来了。
“洛特博士，已经知道病源了。”
她说的有些艰难，“是药物。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吃了夜之城流传出来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