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休息日（七）
第85章休息日（七）
“不好——”
感觉到脚下晃动的第一时间夏莱就暗道一声糟糕，然而山体撕裂的速度远比她的反应要快，在她意识到这是一场地震时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地坠向脚下漆黑的裂沟。
“希浦！！”她吼了一声，希望自己这一声能起到预警的作用把沉睡中的同伴都叫醒。
同时，她使出瞬移借着裂沟两侧突石的助力一跃而上，跳了出去。
脚踏实地的同时她赶紧冲向希浦的帐篷。
希浦的帐篷离她最近，情况紧急，她已经顾不上冲不冲撞，一把撕开帐篷把希浦拎出来。
在听见那声惊吼时希浦就已经醒了，他抹了把汗涔涔的脖子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仿佛坐上了云霄车一直在晃动。接着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拎出帐篷。
他们睡前留了灯，借着灯光看见遍野都是乱窜的黑影，希浦一时以为他们终于等到这群偷菜的野兽。
“它们是被什么从林子里赶出来了吗？”他问。
夏莱无语了一瞬。
“地震了，会长。”她在希浦后背大力拍了一把彻底把他拍清醒了，语速十分快地说道：“得赶紧把大家都叫醒，这里不能留了，我们赶紧下山回福利院。”
福利院里只有留守的老弱病残和缺少社会经验的富家子弟，她很担心那群孩子也出现什么意外。
“地震？！”希浦浑身一震，白头翁市这一代孩子从未经历过什么天灾人祸，“地震”这个词他还是在地理百科上看到过，自然也知道危害有多大，但毕竟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第一次经历这种灾害难免心慌。
地面一直在晃，他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向前冲去。
夏莱顾不上细说，擡手架住他，待他脚底刚稳住就赶紧跑向其他帐篷。
“会长，赶紧去叫醒其他人啊，要逃难了！”
希浦一哆嗦，终于清醒，跟在夏莱身后冲过去救人。
他们露宿在山腰，夏莱边跑边庆幸，幸好这座山地势平缓，并未有太多滚石落下，但小型石头却不少。她跑的速度极快，完全可以避开石雨般砸下的石子，但希浦却不行，这位会长大人虽然现在已经恢复健康，但因为身体常年处于病态缺乏锻炼才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眼见着被几枚落下的石子砸中，虽然没吭声但夏莱也知道一定很疼，不仅佩服这个还有些瘦弱的少年。她跑到希浦身边，在他惊诧的目光中夹起他就跑。
就算带了个人她跑起来仍然健步如风，希浦已经震惊的无法言语。
夏莱此时也不需要他感慨什么，救人要紧，其他都不重要。
就在他们耽误的这三两分钟的时间夏莱就亲眼看见有几顶帐篷顺着裂缝掉了进去，而里面的学生会干事还没爬出来，只能惊恐的在帐篷里惊叫。
“有人掉下去了！”夏莱把希浦往地上一放，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奔着裂缝就去。
虽然他们留了几盏灯，但在剧烈晃动中早就已经摔到地上，除了其中一两盏还闪着微弱的光剩下的都已经熄灭了，希浦就是在这样两眼一抹黑的环境下一脸茫然。
“你能看见吗？”他在夏莱身后大声喊着。
“能！”不容置疑的声音从裂缝中传出。
希浦顺着她的声音踉跄摸过去，只过了呼吸的几瞬，夏莱就提着一顶帐篷和帐篷里惊魂未定的干事跳上来了。
接着她又奔向下一个。
“会长，不要傻站着了，赶紧救人吧！”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闪出十步之外。
就算看不清夜里那道纤细忙碌的身影，但希浦也能听出那个人迈出的每一步都义无反顾，心下感激佩服的同时也因为那道身影的存在变得镇定不再慌乱。
他默默的攥紧拳头，按照每个人的名字喊过去。
听见会长的声音，同样未曾经历过大灾大难的学生会干事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不管是侥幸没掉下去的、还是掉下去之后又被捞上来的都挣扎着从帐篷里爬出来，“会长，这是——”
“地震了。”希浦言简意赅道，“赶紧叫上所有人，必须一个不缺，齐全之后我们赶紧回福利院。”
恐惧再次从这些少年们的全身蔓延开，有人匆匆问，“会长，刚才救我上来的人是……”
“是夏莱。赶紧，不要再多说了。”
顾不上震惊，所有人立刻投入到救助伙伴当中。
与此同时，福利院的几栋老楼也因为剧烈晃动而坍塌。
小野一直没敢睡，但毕竟年纪小，睁着眼睛扛到半夜终于还是扛不住了。不过他并没有睡熟，屋子开始抖动时他瞬间就挣扎着清醒过来，跳下床，喊了一声“房子要塌了，快起来”就冲向门外。
他唯一的朋友也处在危险当中！
小葵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以为是夏莱终于回来了，缓了几秒才听出门外是小野的声音。
“小葵！快醒醒！房子要塌了，我们得赶紧跑出去！！”
仿佛为了印证小野的话，房屋某处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在不那么平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小葵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鞋都来不及穿跳下床就冲向门口。
刚打开门插，小野一把就把她拽出门外，一手推着她一手护在她头顶，“快走——”
走廊里有一些惊惧尖叫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孩子，看见他们跑也跟在后面一起跑，然而这场天灾来势汹汹，老旧的房屋却无法承受剧烈的摇晃，刚跑出不远，轰——
一声巨响，所有人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砸向他们的屋顶。
……
几个小时前。
“我听人说，如果天气闷热、小动物乱跑就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小野说。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纪和院长啊？”小葵瞪大眼睛，虽然她不太喜欢福利院里那些孩子，但如果真像小野说的那样她还是不太希望这些不好的事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小野也觉得应该告诉纪和院长，但他担心纪和院长并不会相信他。
小葵等了他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们去告诉纪和院长。”
两个人跑回福利院找了一圈却没找到纪和院长，问其他孩子却也没人愿意告诉他们。
没办法，不知道纪和院长什么时候会回来，小野只好实话实说，“我今天看见很多小动物在山上乱跑，听说这样就是要发生不好的事，我们应该提前做些准备。”
“呸！乌鸦嘴！”
那些孩子啐他，“一只耳偷完东西又开始撒谎了！”
小野握紧拳头，“我没有偷过东西，院长已经查清楚了！而且、而且真的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那你说说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呸，就知道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小野忽然怒了，“如果我们不提前做准备会死人的！”
“呦~还会死人呐？那怎么办呢？”
小野当然也听得出他们的阴阳怪气，但是耐着性子说，“我们应该、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嘿欸，一只耳是胆小鬼，略略略，撒谎精，胆小鬼！”那些孩子嘻嘻哈哈跑开，并没有人愿意听他说。
小葵气得想揍人，“他们不听话我们就不要管他们了，要不咱们俩躲起来？”
小野仍在犹豫，他很不安，直觉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葵也很理解她朋友的善良，眼珠转了转，一拍小手，“对了，福利院里还有几个圣普利斯的哥哥，不然我们去找他们试试吧？”
经过美食节为期一周的打工，她和瑟尔也算是相熟的同事了，于是她带着小野先去找了瑟尔。
瑟尔大少爷听说之后倒没觉得这孩子在撒谎，他挠挠头，“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小葵：“……”
小野：“……”
“这就是不靠谱的大人。”小葵偷偷和小野咬耳朵，“走，我们去找靠谱的人。”
“我听见了啊！”瑟尔朝他们的背影喊道。
但是没想到其他人也同样不太靠谱，圣普利斯的各位别说没经历过灾难，有些就连大灾难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对于这么一个小孩子的话更是半信半疑。
一些孩子见到他们来找慰问团的哥哥们甚至跟过来当面诋毁，“一只耳在撒谎，他是个坏孩子，不要相信他的话！”
圣普利斯各位左右为难，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野本也并不是很肯定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加之只有小葵一个人相信他，最后纪和院长回来之前就失望的回房了，回去前他还不忘叮嘱小葵晚上不要睡的太死，如果真发生不好的事他一定会随时过去敲门找她。
小葵一口应下，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涛涛困意。
……
天灾人祸无可避免，地震来袭时纪和院长正往福利院赶，她临时下山去见一位老朋友，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就撞上了百年不遇的灾祸。
虚胖的身体在摇晃的地面走的很艰难，她焦急的望向漆黑一片的山顶，仿佛已经听见她的孩子们哭喊着逃命。
希望这几栋为他们挡风遮雨数十年的老楼一定要坚持住，不要坍塌、不要掩埋她的孩子们……
纪和院长在路上摔了很多次，手上、腿上全是碎石割破的伤口，胸口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向上爬的每一步都那么艰难，好像自己随时都要断气。
但真正让她绝望的并不是归途中自己还将受多少伤，而是当她终于抵达那座存活了几十年的福利院门口，发现一夜之间它已经消失，变成一堆废墟将那些孩子们掩埋。
衰老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
……
仰仗一双精灵的双眼，在距离福利院很远时就已经看清了它的惨状。
夏莱的心猛地沉下来，随即砰砰鼓动像是要跳出胸腔。
“小葵——”
夜黑的深沉，希浦和一众学生会干事视线受阻，一路跟在夏莱身后不时受她提醒才跌跌撞撞相互扶持着走回来，但就这样还是难免有人受伤。
当他们站在福利院门口时终于看清了这座小院的全貌，呆滞又悲伤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这……”这要怎么救人？
话刚落音身侧已经有人掠过，甚至连道黑影都不曾看到，只有带起的烈风证明有人路过自己。
“小葵——小葵——”
夏莱站在一片废墟当中用最大音量喊着小姑娘的名字，然而希冀中一听到自己名字就朝她扑过来的小姑娘并没有出现，倒是惊动了正在费力挖瓦砾的人。
当啷。
碎石从废墟上滚下来，夏莱赶紧喊，“小葵？”
“是我。”苍老的声音气喘吁吁从黑暗中传来。
“纪和……院长？”
夏莱一惊，快步走过去，“所有孩子都在
纪和院长指了指另一侧，带起一股血腥气。夏莱看到她的手因为一直挖废墟十根手指已经鲜血淋漓。
“院长，你休息一会儿吧。”她顺着纪和院长指的方向走过去，看到几个灰头土脸的学生会干事和一些孩子。
“你们跑出来了？”夏莱惊喜，“有看到小葵吗？”
大家默默摇头。
“你回来了，会长是不是也回来了？他们……人呢？”
“在后面。”夏莱垂下眼眸，“这里什么情况，有人能和我说说吗？”
“我们睡到半夜整个屋子都开始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走廊里闹哄哄的都在哭都在喊，还有人不停的喊‘跑’，我们离门口近……就一股脑跑出来了。”
“……
“……都还……活着吗？”夏莱问，嗓音里带着丝颤抖。
“有动静，应该活着。”
忽然有孩子说，“我看到你说的那个小女孩了，一只耳护着她一起往出跑，但是跑到门口我回头看见一块屋顶正好朝他们头顶落下去了。”
“……”夏莱攥紧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响。是她的错，如果她不跟着去山上，如果她能早点察觉异常……
“是我的错。”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不是我临时下山，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夏莱喘着粗气，“救人！”
……
长夜漫漫，要等到救援的人前来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希浦带着人赶上来之后组织所有还能用的灯都打开，没受伤的先清理周围的碎砺，受伤的人就朝/>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但救援工作却在希浦的指挥下陆陆续续进入有条不紊的状态。
夏莱此时深深觉得自己正在经历“多灾多难的异次元生活”，如果可以她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她仍然在自己充满科技感的房间内过着周末。
然而此时一张张受伤的脸和一整片废墟却在提醒她，眼前这一却才是真实的。
那个活了七岁却生平坎坷的小姑娘再一次遭遇了生活的磨难。
“小葵——”
夏莱趴在废墟上再次大声喊着。
没有人回应。
“小葵——小葵——”她一声接一声的喊着。
喊了不知多少遍之后，倏地，她耳朵动了动，自觉捕捉到一丝细细小小却格外耳熟的声音。
“夏莱……是你吗？夏莱，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