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之城（五）
第53章夜之城（五）
见只来了两个人菲尔伍德微微一顿，给秘书长使了个询问的眼神，秘书长摇摇头。
菲尔伍德稍有不悦，但转身就热情地把他们请进办公室。
最为一个大药厂的老板，他的办公室过于简洁，乍一打眼并没有布置的很奢华铺张，但同行人员里还有个瑟尔，他指着屋里的环形沙发偷偷和夏莱嚼舌头。
“这是顶级设计师的作品，一张就要一万普特币，还限量购买，我家排了好久的队也才买到一张，他竟然搞到六张！”
“还有他桌上那个小箱子，很好看对不对？其实那是密码箱，也是大师级绝版珍藏品。”
夏莱点点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并不太关心价格。
踩到地毯的时候瑟尔又“哇”了一声，“这是皇室专供品吗？这家伙真是不怕死，竟然敢用皇室特供！”
甚至看到一只杯子都要一惊一乍，“天哪，那杯子也是特供，这些我都只在商展会上看到过。”
……
叭叭输出一通，最后他又对菲尔伍德评头论足，“你看到他脚上的鞋子没有，是私人定制款，可比他的西装还要贵，起码得值这一整套沙发的钱。”
夏莱：“……”好一个财大气粗，但其实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前世社畜今生穷比，夏莱不能理解有钱人的生活，但她却能够理解一个从贫民窟走出的恶棍打了一场翻身仗之后对于曾经那个受苦受难的自己的补偿心理。
他如此同情、怜惜以前的自己，在拥有一切之后立刻开始把自己供养起来，完全不曾想过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用一个年轻的性命和一个家族的衰败换来的。
夏莱心里狠狠唾弃。
菲尔伍德并不知道面前两个年轻的学院生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他亲切的招呼他们坐下，开始对他们讲起自己朋友的故事。
“我年轻的时候认识一位春之城的朋友，我们的关系特别好，他经常给我讲起自己的家乡有多美，我还曾想着有机会和他一起去看看，可惜他后来过世了。”
瑟尔表示遗憾，又宽慰了他几句。
菲尔伍德摇头，“虽然我没去过但听久了好像自己也拥有了第二故乡一样。”
他巧妙的把话头引到自己这边，“刚才在楼下听这位小伙子说你们一路从春之城赶过来，中间又去了太阳.城？怎么样，旅途一定很愉快吧？”
瑟尔耸耸肩，对着菲尔伍德吐槽起了圣普利斯，“不过如此吧，学院安排了太多参观任务，还要写旅行手记，这样的话还不如在学院里待着了。”
菲尔伍德呵呵笑起来，像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样劝他，“学校体谅你们课业繁重让你们跑出来几千里地散心，这样的好事大概也只有圣普利斯才能做到了，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呐，小时候别说春游，就连想上学都没得上。”
瑟尔惊讶道：“您没上过学吗？我以为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一定是以极好的成绩从学校毕业的呢。”
菲尔伍德指了指他，“你这小伙子真会说话。”
瑟尔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因为敬佩您，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定非常不容易。”
菲尔伍德顿时有点被感动的模样，以表亲昵的在他胳膊上拍了拍。
夏莱：“……”
要不是知道怎么回事，还真以为两个人一见如故。
夏莱忍不住觑了瑟尔一眼，不愧是市政官员的儿子，简直对他刮目相看，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真是一脉相承。
话题蓦然被瑟尔带歪了，菲尔伍德只好又做出对他们的旅程非常感兴趣的模样，再次提起春之城，“据说春之城的花海很有名，不知你们去看了没有？”
“怎么没看呢，刚巧还碰上了花神赐福，简直太美了！春之城的紫藤花是真多，颜色也多，连红色的紫藤花都有，真稀奇。”
瑟尔忽然一拍大腿激动道：“结果气人的是，就因为这个红色紫藤花是什么春之城的禁花，我们还被带到城市管理处转了一圈。”
提到城市管理处，菲尔伍德眼神奇异的亮了一下，“是吗，那里竟然还有禁花？你们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到城市管理处？”
于是瑟尔便给他讲了大致经过，但中途他把看见红色紫藤花和见鬼的人换了自己，和菲尔伍德大肆宣扬自己见鬼有多可怕，那只鬼鲜血淋漓每天站在床头和自己喊冤，以至于那段时间他时常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最后他做了个总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说谁杀了他找谁去啊，天天缠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杀他的人。”
他边说边瞄着菲尔伍德的脸色，发现他脸色铁青之后说的更加欢快，“不过都三十年了他还在城里游荡找他的仇人，看来这份冤仇真的很大，不知道他的仇人被他找到之后会遭到什么报应。”
菲尔伍德重重靠上价值万枚普特币的沙发，闭上眼睛出了口长气，再睁开眼时看向瑟尔眼冒精光，忽然轻笑一声。
此时的他像一个真正的商业大亨，他换了个方向往沙发上仰靠过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们年轻人想象力真是丰富，口才也好，编起故事来绘声绘色，连我都差点被骗了。”
瑟尔怔愣了一下，眨眨眼睛，“我没在编故事，我是真的见到了……”
菲尔伍德摆摆手，淡然道：“年轻人，这个世上没有鬼，如果有鬼的话做坏事的人早就受到惩罚了。退一万步，就算有鬼，难道你没想过，他之所以变成了鬼是因为他该死。”
瑟尔张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方的话让他受到了很大冲击，没想到这件事还能这样曲解？一个做尽了坏事的杀人犯竟敢如此猖狂！
夏莱很没同情心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张着嘴卡壳的模样很像温室里的花朵忽然被人咔嚓一剪子拦腰截断，于是所有的天真都夭折了。
她主动发起嘴替技能，“菲尔伍德先生，瑟尔是在和您开玩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应该只有人和不人不鬼才对。您觉得呢？”
菲尔伍德这才转头看向这个从进门起就不说话的小姑娘，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倏然犀利起来。
“你也看到红色紫藤花了？你相信他说的见鬼的话吗？”他用下巴点了点瑟尔。
这个动作非常无礼，瑟尔脸色蓦然变得很难看。
夏莱笑了笑，她不仅相信，她还和鬼聊了一宿，聊到想吐，最后她还重温了两遍鬼魂的爱情故事，可惜啊，这么精彩的故事不能告诉你。
“我当然不信，这是小孩子的把戏。”她笑道。
瑟·玩把戏·尔瞪了她一眼。
菲尔伍德和她达成共识般同样报以微笑。
接着他又问了些和城市管理处相关的事，听说他们关进去喝了个茶的功夫就又被放了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群天真愚蠢的小孩子。
菲尔伍德心里冷笑。
从菲尔伍德的这些问话中夏莱也推测出一些事，看来副处长被他们拎过去问话的事至今没告诉任何人，虽然这位副处长贪生怕死，但能把嘴闭严是件好事。
夏莱同样在心里冷笑。
他什么都不知道。
愚蠢的威利。
……
斗智斗勇的周旋非常累，两人在菲尔伍德办公室待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带队老师差点以为自己的学生被扣留了，再晚会儿就要冲进去要人了。
“呼，”瑟尔深深出了口气，嫌弃道：“这个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夏莱嗤笑一声，“他可称不上伪君子，他是个纯粹的小人。”
瑟尔非常赞同，还想吐槽点什么被夏莱止住话头，催促道：“嘘，老师还在等着，我们快点回去，想说什么等回酒店再说。”
回到酒店，妮娜和弃宝直接冲过来，一左一右抱住夏莱胳膊，“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一直在担心！”
妮娜拉住夏莱，“同桌，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菲尔伍德为什么又把你和瑟尔单独找过去了，他到底是不是我们找的威利？”
“八九不离十，除了他也不可能是别人了，否则他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我们调查的如此清楚。”
在等夏莱的这段时间小弃宝已经听妮娜讲了他们在春之城发生的事，夏莱把和菲尔伍德互相试探的事和她们讲了一遍。
妮娜听完忧心忡忡，“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你们会不会有危险？”
“没关系，我们早点找到弃宝的父亲，早点离开夜之城，这段时间我们不要和大队伍以及带队老师分开。”
在夜之城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春游即将结束，弃宝的父亲却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若仔细说起来也不是毫无线索，弃宝自己身上就有一些线索。
虽然她不上学，也没钱吃饭，但并不代表她家里没钱。
她的父亲这么多年从来没回来过，但一直给家里寄钱，供她和母亲两个人家里住着大房子，母亲有很多钱可以打牌，这说明她的父亲是有能力供养她们的。或许他不一定富裕，但至少养活三个人没问题。
再者，根据弃宝自己所言，她父亲还卖药。所以这个人要么是个药商，要么在药厂工作有渠道能弄到药物。
夏莱想起自己在菲尔伍德药厂乘坐电梯时看到的景象，和内部参观时不同，她在高层看到的更加直观。整个药厂不只是管理严格，它是完全封闭的，从上方看过去就是一个严丝合缝的壳。
也许根本不像秘书长介绍的那样，从事保密职位的员工和他的家人只能生活在园区内。她猜想的更加可怕一些，这些员工也许根本不是自愿，而是被强行软禁，强行为他们工作，至于他们的家人，存在与否都不好说，即便存在着恐怕也成了要挟他们的工具。
当然，这个猜想很可怕也毫无证据，但菲尔伍德药厂的老板可是那位穷凶极恶的威利。
那么，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弃宝的父亲会不会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他不能回家，他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
夏莱忽然一惊，弃宝的父亲……难道是菲尔伍德药厂的一员？
“我还得去图书馆查点资料。”她忽然说，“我要证实一些想法，只有两天时间了，我必须在两天之内找到弃宝的父亲。”否则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弃宝听说只剩两天的时间开始变得很失落，难过道：“夏莱，你就要走了吗？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夏莱看着她低落的神情，目光扫过她已经变得浓密的发顶、白嫩的小脸，以及还有些削瘦但也比初见时健康了不少的小身板，曾经这些地方都是斑驳的伤疤，但现在都已经不复存在。
这个孩子能变成现在这样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夏莱自豪的想。
她蹲下身，直视弃宝漆黑的眼睛，“如果找不到父亲，你想跟我走吗？”
妮娜惊讶的看着她。
弃宝忽地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我，我可以吗？！”
她几乎惊叫出声，又忍不住想哭。
“可以。”夏莱微微一笑，“只要你想。”
“啊啊啊——”
弃宝终于没忍住，手舞足蹈原地转圈，一叠声道：“我要去我要去！如果找不到父亲，夏莱你就带我走吧。”
夏莱莞尔一笑，“我先去图书馆了。”
……
上次参观图书馆时夏莱专门研究过这个国家的法律。
这里的法律如果按照现代发展的眼光来看那一定是相当不健全。
它虽然和曾经的君主立宪制很像，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截然相反。“王权至上”、“有限法律”赫然印在《诺亚帝国律法》的扉页。
当初夏莱看到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在王权至上的国家里，人民的权利必然降到最低，当王权不受法律限制时，绝对的权力便也由此产生。当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法律的存在就会变得模糊、毫无约束力。
当然，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种约束力是永远存在的。
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夏莱打一开始就对这里的规则非常排斥。
但同时，不得不说，却也能做不少钻空子的事。在国家律法之下每个城市又有着自己的法规，夜之城也同样如此。
夏莱随意翻了翻，翻到最后不免嗤笑，一本堪比《莫拉比法典》厚重的律法竟然把大部分的笔墨都花费在赋予王权哪些权力上，而对于民众的权利却只有少的可怜的寥寥几笔。
合上法典之后夏莱就有了主意。
这部狗屁法典有一个漏洞，而漏洞就是让人钻的——只要她有更大的能力，她就有优先选择权。
夏莱一锤掌心，“那我们就充分利用好这仅有的两天时间，完成任务。”
她这两天每次出门时都会放出追踪蝶，哪怕她自己在玩耍，追踪蝶也在加班，反正不会耗费多少能量，万一有收获呢。
路过步行街时大屏幕仍然在播放新闻，而且是占了整屏的重磅新闻。
刚听见开头夏莱就站定脚步，这个新闻还和他们的老朋友有关。
——“菲尔伍德药厂今日发生局部爆炸，爆炸原因目前还在调查中，据内部可靠小心，诱发这次事故引发的原因可能存在职工操作药物配方不当。菲尔伍德药厂因为这场事故已经完全封闭，但药厂爆炸仍存在药物化学反应、有毒物质扩散，在此呼吁大家请勿靠近，注意安全……”
播报员最后还说了什么，夏莱没有听到，在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冲了出去。
无巧不成书。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兢兢业业的追踪蝶忽然有了反应。
弃宝的父亲再次出现了！